迁都。
自古都是举国大事。
尤其现在,天下动乱,朝廷不安。
迁都无疑会招致天下诟病。
给讨伐而至的诸侯联军又多了一桩罪状口实。
更意味着,西凉军集团将失去对朝局的掌控。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齐齐望向玉阶上的董卓。
“啪!”
董卓浑身一震,神色又惊又怒,狠狠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死死看着袁秀,厉声而落:“一派胡言!”
尽管他城府极深,猝然间被一个无名小辈说破心中不可示人的秘密,恼羞成怒可想而知。
“将这竖子拖下去斩了!”
殿外甲士轰然涌入,顿时架住袁秀就要倒拖出去。
袁秀只是冷笑,任由甲士快要将自己拖出门槛的一刻,仰面狂笑道:“可笑哇可笑……可笑袁秀有眼无珠,错把庸辈视为英主……”
别看他表面上视死如归,可内心早已是疯狂呐喊:“快叫住我,快叫住我!”
再迟一秒,怕是人头不保!
就当袁秀身子被拖离过廊的一刻。
董卓脸色变幻莫定,终究是猛一挥手,甲士们闻令,又把袁秀架了回来。
董卓虎着脸,森然冷笑:“你是袁绍的儿子,某家凭什么信你!”
袁秀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早已是冷汗夹背,闻言恨声道:“相国明断,袁绍是我生父不假,可我不过是贱婢所生,不容族门,至今未入袁氏宗谱……”
“二十年来,受尽颠沛苦难,与袁绍无半点父子恩情在。”
“今日反倒受其牵累,命将不保!”
“生而不养,断指可报!”
“今日投效相国,宁做孽子,与袁贼不共戴天……”
“呵呵!”
董卓眸光闪烁,皮笑肉不笑,只是这笑容没有半分温度,说不出的阴毒。
果然,下一句话令袁秀差点心从嗓子眼跳出来。
“你去监斩袁家全族,给某家一个投名状!”
·袁秀猛然抬头,身上寒毛竖起,心中猛一个咯噔。
这一招投名状,实在太狠了!
杀了袁氏全族,他将不容于天下!
可不杀,如何取信董卓?
见他露有迟疑。
董卓眼眸微眯,杀气毕露:“怎么,不愿意?”
袁秀身子打了个哆嗦,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心中念头急转,他急中生智,深深一拜:“非不愿,只是杀了袁氏满族,对相国而言,只是泄愤……可对袁绍而言,却多雄兵十万!”
董卓眉头微皱,冷笑道:“杀便杀了,哪来这么多事!”
袁秀微微摇头,沉声道:“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名望彰显于豪杰……现在袁绍矫诏谋反,会盟诸侯虽多,但州郡诸侯更多是在观望,如果相国此时杀了袁氏满门,天下诸侯豪杰会怎么看,恐惧相国暴虐,世家大族无不唇寒齿亡,势必同情袁绍,蜂拥归附,即给袁绍以复仇大义,岂不是多了雄兵十万!”
董卓听了,初时还不以为意,越听越是心惊,脸色大变。
心中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
可不杀袁氏,他出不了心头那口恶气。
堂下西凉军将领,互相交换眼神,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袁氏的号召力,大家都见识过了。
袁绍不过一介渤海太守,全仗袁氏名望,竟被众诸侯公推盟主,号令四方。
真如袁秀所说这样,当真是坏了大事。
不过众人也都知道董卓的脾性,不敢来劝。
不约而同看向堂下孤孑而立的袁秀,想看他是如何巧言劝相国息了杀心。
袁秀见董卓似有松动,趁热打铁的进言道:“常言道: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有一计,愿献于相国,可敌精兵数万,让袁贼后院失火!”
“什么计谋?”
董卓微微颌首,大感兴趣。
不知不觉间,他自己也没有发觉,下意识的愿意听从袁秀的话。
“此计名曰上屋抽梯!”
袁秀眉头一扬,淡淡道:“袁贼所依仗者,不过是袁氏数代名望,相国可让袁隗手书一份缴书,痛数袁贼之大罪,传檄天下……届时,天下豪杰是信袁绍,还是信袁隗,袁氏门生故吏,岂不是左右为难,必为分化瓦解,此计兵不血刃,足以伤诸侯士气,令袁贼自顾不暇!”
“与此同时,相国可封赏袁氏子弟高官厚禄,以示天下。”
“如此,天下人听说,连袁绍的儿子都站在相国这边,袁贼便是兴不义之兵,人心尽失,必败无疑!”
“好计谋,好一个上屋抽梯!”
董卓眉有喜色,情不自禁的拍桌而起,但马上皱眉道:“袁隗老匹夫,铁了心与某家作对,怕是不会写这份传檄,如之奈何!”
袁秀淡淡一笑:“事在人为嘛,此事相国大可以交给我办!”
董卓大喜过望,叫了一声好,却把目光看向左右亲信将领,“大家以为如何啊?”
西凉军将领们都是粗豪武将,不懂谋略,但不意味着听不出好歹,袁秀自进门开始,所言所讲,无不是语出惊人,发人深省,令人三思而叫绝。
众人此时竟都冒出一个念头。
似袁氏这般世家大族,当真是底蕴深厚,就连袁秀这么一个私生子,都有这般不凡,难怪袁绍能挑动天下纷争,声明远扬。
“恭喜相国!收此良才,何愁大事不成!”
西凉军将纷纷起身恭贺,再看袁秀的眼神时,已然少了初时的鄙夷讥诮。
西凉军将,信奉武力,更佩服有本事的谋士。
就当袁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暗道侥幸的时候。
变故突生!
“相国,切莫中了此贼奸计!”
忽然堂下响起一道突兀刺耳的冷笑声。
满堂一惊。
袁秀瞳孔猛缩,忙寻声回望过去。
只见一个白脸干瘦目光阴鸷的中年文士长身而起,目含讥诮,正死死盯着自己,疾言厉色。
“竖子,安敢小觑天下英雄,你花言巧语骗得过相国,却骗不得我!”
“袁氏不杀,天下难服!”
“难道相国宽恕袁氏全族,袁绍就会感念恩德,罢兵言和吗?”
“相国莫有妇人之仁!”
董卓闻言,果然脸色又是一变,看向袁秀的目光不善起来。
嘶!
袁秀头皮一麻,心中暗骂一声,暗暗打量着这位半道杀出的程咬金,心中微微一动。
董卓麾下的谋主智囊,能称名道姓的只有一个人。
难道此人是李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