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粱在镇上转悠的时候,几乎在每条街的路边,都能看到一个场景。
路边水沟里残积的雪堆上,一堆又一堆的烂果子。
这个年代,储存生鲜全靠自然。
天一暖和,很多东西就放不住了。
现在是春末,几乎一半烂掉的水果就被扔了出去。
但同时徐粱也知道。
像柳山镇这么穷的地方,那些水果肯定不是买来的。
让一个穷山沟的人,舍得把只坏了一半的水果扔掉。
唯一的可能就是水果是他们自家的。
而且产量还不低。
因为那个时候的人,九成以上经历过饥慌年代。
苹果就算是烂掉一大半,也会削一削把剩下的部分吃了。
带着这个猜测,徐粱就去了镇上后山。
果然,春寒料峭中,满山遍野都是果树!
看到那片果树,徐粱脑子里瞬间就有了想法。
午饭过后,余梅芳几次欲言又止。
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粱不但弄回天文数字的钱,镇上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还都帮着他说话。
甚至可以说是在卯足劲巴结他。
这些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画面,就让她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徐粱像是看出余梅芳的心思,想解释,但又觉得无从解释。
此事也就作罢。
下午徐粱出去之前,嘱咐余梅芳把大门锁好,不管什么人来了也不要开门。
眼下他分身乏术,不能时刻在家照顾这母女。
在柳山镇的春末,下午的阳光是慵懒的。
阳光照在身上,就让人有一种春困感。
徐粱晃了晃肩膀,抖擞起精神,开始了他的计划。
首先,他要去果农家里转转,看看这个时候还有多少储存完好的水果。
八十年代中期,地产、地摊、个体户、电子通讯,无一不是商机!
但眼下能够最简单直接,也是最快的获利方式,就只有就地取材,快速、低成本启动一个水果罐头厂。
春末时节,这正是一个机会。
徐粱一路打听,首先找到了镇上最大的一个果树种植户。
吴大旺家。
宽敞的院子,五间扎眼的砖瓦房。
徐粱一到门口,就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从里面窜了出来。
“哟,梁子,好几天不见,你这是哪里去发财了?”
徐粱微微一怔,脑子里立即就出现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吴大旺的儿子,吴铁栓,二十五岁,单身,原主的狐朋狗友之一。
“呵呵呵,铁栓,好久不见啊!”徐粱朝他打着招呼。
闻言,吴铁栓一怔,眨着一对小眼睛上下打量徐粱。
“哟嗬,几天不见,你咋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他也没往别处想。
一抬手搭在徐粱的肩膀上。
继续说道:“众友招待所又来了个新服务员,满江村的,贼好看,要不要去看看?”
“不过,这丫头可是见过世面的,这东西少了可不管用!”
他说着,两只手指举在徐粱面前,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这个好说!”徐粱思虑一瞬,说道:“但眼下我有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弄到钱了?”
“差不多!”
“多少?”
“差不多这个数!”
徐粱伸出巴掌,翻来覆去翻了好几下。
“哎呀我草!”吴铁栓瞪大了眼睛“钱呢?”
“就在你家!”
闻言,吴铁栓撤下胳膊,一下子就撂了脸子。
“你不会是想让我偷我爸的钱吧?”
这事他可真不敢!
吴大旺知道能打断他的腿!
“这可不是偷,是赚!不但让你赚,也让你爸跟着赚!赚翻天!”
“就你?有这脑子早上天了!”
“信不信由你,你要不想干,我去找大壮。”
说着,徐粱作势转身要走。
“等等!”吴铁栓一把拉住徐粱:“有这好事不先可最好的哥们来?”
“要不然我为什么来找你?不过,这事我得跟你爸谈,你做不了主!”
“谁说我做不了主?老吴家早晚都是我吴铁栓当家!”
两人说着,就拉扯着出了胡同。
“你快说说,要是这次我赚大了,翠花能上赶着来求我娶她!”
“也简单,就是把你家果窖里的水果卖了。”
“你耍我,就那些破玩意,白给谁都不要!”
“你白给我?我要!”
“真能卖钱?”
“那得先看货,坏的不作数。”
“要我家水果能坏了,全镇上就找不到好果子!”
后山脚下,简单搭起的几栋茅草屋。
里面就是吴家储存生鲜的地窖。
加起来足有二百多平米。
一进了窖子,徐粱脑子里立即就想到了自己的酒窖。
那里面可是珍藏着数百瓶好酒呢!
只不过,眼前的窖子相比起来,更传统实惠。
石砌墙,清一色的承德铁杉木架。
就这规模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怪不得吴铁栓整天吃喝玩乐,原来吴老头这么有家底!
当初原主一脚踏上赌桌,就拜吴铁栓所赐。
既然当初是你拉徐粱下水,那就从你开始吧!
就当是你还债了!
“梁子,看看,有派头不?”
“你当真能说了算?”
“啥意思?瞧不起谁呢?你只要能把钱弄来,这些东西就都归你!”
“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商量妥当,两人就出了窖子。
吴铁栓把大铁链一绕,几把铁锁就把地窖锁的牢牢的。
徐粱前脚一离开,吴铁栓就摸着下巴算计起来。
“这小子从哪弄的钱?上赌桌把谁给一把搂了?也没听说谁输急眼啊!”
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吴铁栓很快就去了朱大壮那儿。
“大壮,给你安排个事儿!”吴铁栓把正吃饭的朱大壮拽到外面。
“啥事啊栓哥?”
朱大壮是这群人中被公认的铁憨。
胆小,怕事,就连徐粱那种人都可以随便使唤他。
吴铁栓趴在朱大壮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接着说道:“去吧,看仔细点!”
“哎哎!”朱大壮火急火燎,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十几分钟后,朝国营粮油制品厂旧址。
朱大壮下了自行车,看着眼前的僻静荒凉,心里就纳闷了。
明明看着徐粱就朝这里走了,怎么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别说是影子了,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莫不是见鬼了?
一想到这里,朱大壮就觉得嘴里微微发苦!
握着车把的两只手也一下一下抽着筋,两条腿打起哆嗦。
此刻,他的脑子里突然就闪出了数年前的恐惧画面!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一道瘦削的人影,从打更室走了出来!
“嘶!”
一口凉气倒吸!
下一秒,一张让朱大壮肝胆欲裂的面孔,缓缓朝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