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云回到府邸,第一件事就是拿家里的佃户名册来看。名册有好多,堆起来差不多有半个人这么高,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个佃户的信息,包括租佃田地的多少,所在何地等等。
看了才知道自家田地分布甚广,除了本地越州,在蜀州、襄州、赣州、苏州都有分布,不过主要还是集中于越州这里。
今年七月就是稻谷收成的季节,这些粮食有二成需要作为税粮交给官府,还有三成留给佃农,剩下的就全部归林焕所有,这些粮食有多少?林牧云没有清楚的概念,不过可以知道亩产二百斤,万亩不止。
一般而言,这些粮食除了一小部分作为自家存粮,剩下的都会卖给粮商,粮商收购之后再输送到全国各地售卖,售卖的价格大概会比收购价格高二到四成,这当然不是无故涨价,而是粮商要赚钱,输送粮食需要的船队商队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宁家兄妹奉旨购粮,所用是皇家私库的钱,资金有限,如果在市面上购买,买到的粮食远远不够投入赈灾,就等于白忙。所以他们只有一个选择,从地主手里买,特别是林焕这样的大地主。
林牧云想了想,宁家兄妹不管怎么样都要购粮的,若是不卖给他们,就是他们办事不力,免不了上面怪罪,也许这就是突破口。
“爹,我有办法。”林牧云灵机一动。
“有办法啦?”林焕还想着自己的儿子目不识丁,胸无点墨,怕是连名册都看不懂,怎么会有办法呢?
“立刻发布消息,就说我们家今年的粮食打算以低于去年一成的收购价卖给粮商,但是是哪家我们先不说,看宁家兄妹有什么动向。”
“这样可行?”林焕问。
“应该吧,我们说了是卖给粮商,宁家兄妹可不在其列,他们急需这些粮食,到时候他们一定要来争取,不然他们完不成任务,想必会来找我们协商。协商了,你儿子才有活命的机会。”
“有理!我这就去安排。”
林焕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宁家兄妹现在按兵不动就是想等官府调查林牧云,事后再脸不红,心不跳地过来同林焕商量粮价,如果他们急于报复,免不了林焕记仇,粮价不好商量。
现在林牧云主动出击,先把握主动权,如果最后粮食真的卖给了粮商,宁家兄妹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林焕的“钞能力”还是很厉害的,不出一天,林大地主打算以低于收购价一成价格将今年收成卖给粮商的消息就在云城沸腾起来。
云城大大小小的粮商激动不已,要知道,按今年的情况,越州必然是丰年,收成定然比去年还要多,林焕又打折售卖,对粮商而言就是血赚。于是,林府半夜关门之前就陆续有粮商上门拜访,然而,林焕每每都是回答的模棱两可,没有明确告知要卖给哪个粮商。
林焕站在阁楼窗口看着大门源源不断的粮商,露出一丝笑意,这些人越积极搞出来的动静就越大,宁家兄妹的压力就越大。
此时,宁家兄妹所在的鲁知恩大文人的迎春长阁内……
“可恶!”得知消息的宁若安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怒火中烧,可把坐在对面的妹妹宁若雪吓得不轻。
“哥,怎么了?”宁若雪还未见自家哥哥生过这么大的气。
“林焕竟然公然说要把今年的收成以低一成的价格卖给粮商,言外之意不就是不卖给我们吗?”
“啊?”宁若雪一惊,这也太突然了,“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买不到啦?”
“是啊,本想等到官府把林牧云定罪了再去商量这事,没想到林焕动作这么快。”
“林焕这人处事圆滑,不与人结仇,突然放出这样的消息,有违他的作风啊!”宁若雪对林焕这个人早就了解,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林焕想出来的办法。
“哎,林焕这是给我们示威,就是告诉我们,我们动他那傻儿子就跟我们鱼死网破。若是七月初我们仍然无法敲定粮价,陛下可是会怪罪我们父亲的啊。”
“那……我们还是快去拜访一下林焕吧。”
“不行,他儿子调戏你,这口气我咽不下。”
“哥,那天林牧云那厮不过是喝醉了酒闯进来,只是言语调戏,根本没有碰到我。”
“那也不行,你想啊,现在这事在云城传的厉害,对你名声有很大的影响,如果传到皇室,你还怎么与三皇子顾幽书成亲?”
“哥,我与三殿下既无婚约又无情义,非得嫁给他才行?”
“可是人家三殿下在京城大学堂的时候就对你有情义。”
“那是他的事情。”宁若雪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现在最要紧的是去同林焕商定粮价,林牧云之事慢慢来,反正他跑不掉。”
“行吧,行吧。”
宁若安这是一个气愤,没想到还能被林牧云抓到机会反击,若不是担心撕破脸皮会让林焕记恨,他早就派人去直接把林牧云给杀了。
文历六年六月十三,云城林府……
林牧云一听说宁若安往自家来,就知道他们急了,于是赶紧叫老爹去后堂躲着,借口说是出去同粮商商量了,家里就交给他来。
宁若安来到林府门口,徘徊许久方才进,结果没见到林焕,而是见到了还包着纱布的林牧云,那是一个咬牙切齿。
“宁公子远道而来,小民林牧云有失远迎,实在不好意思啊。”林牧云笑着作揖道,随即就坐了下来。
“我今天来是找你爹的,你出来作甚?”
“不巧,我爹出去同粮商办事了,我也不知去了哪家,恐怕你今天是见不到他老人家了,当然,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比如购粮一事,我也可以做主的。”
林焕出去见那些粮商了?这让宁若安不由得慌张起来,如果粮商那边收购价敲定,这边可就没有机会了。
“林牧云,你好狡猾,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阴谋,故意把粮食卖给粮商而不愿卖给我,为的就是报复我曾经命人打你。”宁若安心急,不免心直口快,也不怕得罪人了。
“宰相肚里能撑船,尊上乃是当朝一相,想必是个豁达的大人物,没想到您作为宰相之子竟然如此狭隘,胡乱揣测别人心思,实在是……有愧于您的身份啊。”林牧云依然平静,笑道,“我们林家与粮商合作十多年,一直平稳,且他们有渠道卖,卖给他们有何问题?”
“你……”宁若安气愤,无言以对,一甩袖子,夺步出门,不愿再多说。
“我儿这么刁难,会不会把他逼急了?”林焕脸上多了几分担忧。
“不不不,他还会再来。我们继续耗着。看谁坚持不住。”
林牧云现在由被动变成主动,剩下的就看宁家兄妹肯不肯退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