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这次来是画像还是了愿?”

龙叔也不跟他客气,脸上的表情凝重的差点结成了冰。

“老朽这次前来是想了却一桩心愿。”

龙叔盯着面前这个老头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去吧,明日子时,西郊老坟岗,我帮你圆这个愿,子时过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一定,一定。”

老头说完,屋子里起了一阵阴风,三柱清香同时熄灭,老头也不见了踪影。

“龙叔,这个人……不是,这个鬼为什么脸上没有五官?”

龙叔把两根蜡烛吹灭,又把三根清香拔下来放进旁边一个黑色的木盒里才开口说话。

“这个人已经飘荡了几十年了,活着的时候是一个戏班的台柱子,也曾经风光无限过,因为那场浩劫戏班子解散,他就落下了一个心病,就连每天晚上睡觉都得上着妆,活了大半辈子没用过自己的脸,所以死后才成了无面鬼。你别看他手里拿着那么多张脸,没有一张是自己的。”

听龙叔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然有点可怜他,就把他刚刚吓唬我的事给忘了。

“你刚刚什么都没问他,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龙叔看了我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相鬼,他身上命气虽轻,但是飘而不散,怨气虽少,但是聚而不灭。”

“命气轻但是没有断绝之相说明他不是横死,而是因为生前从事的行当是下九流,再听他说话的时候字句之间隐隐带有戏腔,自然是戏子无疑。有怨气就说明他心有不甘,遗愿未了,戏子的愿望无非就是上台唱戏罢了。”

之前龙叔说的时候,我没怎么听,自然也没记住多少,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学问,正准备再多问几句,还没等开口龙叔便摆了摆手。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大活要干。”

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一直都在做梦,梦里总有一个老头问我要不要脸,等龙叔把我喊醒的时候外面的天才刚刚泛白,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龙叔就带着我一路直奔城南纸扎店。

纸扎店的老板叫马三,看起来年龄有些大了,因为腿脚不利落,就得了个马瘸子的外号。

马瘸子一见到龙叔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想必平日里没少做龙叔的生意,那个谄媚的样子让我不自觉想起了电视里的狗腿子。

龙叔跟他交代了几句说还有别的事就准备离开,临走前让我在这盯着,傍晚时分回来接我。

我一个人等着实在无聊,就坐在店门口看马瘸子干活,一直到太阳落山,还不见龙叔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马瘸子手里的活已经干完了,干脆坐在我身边抽着烟跟我聊起天来。

我想起之前龙叔说的纸扎匠也算是民间风水的一脉,就忍不住好奇打听马瘸子有没有遇到阴阳鬼神之事,马瘸子听完哈哈一笑。

“要说阴阳鬼神之事,这整个县城里面哪还有人比得过你龙叔,我要是说起来可就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不过,你要是真想听,我倒是可以给你讲一讲我的腿是怎么瘸的。”

马瘸子说完脸色一沉,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阴森。

“我们家从我爷爷那一带就是干这个的,从小我就跟着我爹做纸扎,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直到我爹去世那天。”

“我们家老爷子不是急病走的,在床上躺了三年多,到最后那会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就寻思着提前给他扎对童男童女,怕突然走了来不及。”

“可是一个都没做完,我家老爷子就咽气了,没办法只能先忙老爷子的后事。干我们这行的命贱,死后不能停灵,再加上也没什么亲戚朋友,随便找了一口薄棺,在坟地里挖个坑一埋就算完事了,可给老爷子下葬完回来的时候,家里就出了怪事。”

“当晚帮忙出殡的人都回了家,整个街上就剩我自己。我家是篱笆院墙,远远的就看屋门开着,里面好像还有个人影,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以为是帮忙的人落了什么东西回来拿就没在意,可当我进门的时候,却看见那个还没做完的纸扎就坐在我爹生前坐的那个太师椅上正低着头不知道干什么。”

说到这的时候,马瘸子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我桀桀一笑,瞬间我的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你……你干啥?”

“小伙子,我腿脚不利索,帮忙去给我拿下烟。”

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走进店里,之前一直坐在门口没太注意屋子里的摆设,现在才发现满满一屋子都是纸人,又一想到刚才马瘸子说的,顿时觉得整个屋子里鬼气森森的,赶紧一把抓起烟盒跑回门口丢给了他。

马瘸子续上一根烟,深吸了两口,继续往下讲。

“我那时候还年轻,不知道啥叫害怕,就撞着胆子走了过去。你猜怎么着,那个纸人正在低着头给自己画脸,画的那模样跟我爹一模一样。我当时一下就愣住了,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跑,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只手抓在了我的腿上。”

说到这的时候,马瘸子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腿,吓得我“嗷”的一声惨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正好这时候龙叔回来了,看了看我一脸的汗,大概也猜个差不多,没好气的瞪了马瘸子一眼。

“活干完了么,就知道吓唬小孩。”

马瘸子瞬间变脸,又换上了那幅狗腿相:“早做完了,就等你来取货了。”

说完还对着我眨了眨眼,似乎是说有时间再继续给我讲。

龙叔没有和马瘸子闲聊,付了钱拉了满满一破三轮车的纸扎直奔西郊。路上我问起龙叔关于马瘸子的事,龙叔苦笑了一下。

“他是不是告诉你他爹死的时候做了个纸扎,自己会画脸,还弄残了他一条腿?”

我点了点头说:“对。”

龙叔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别听他瞎说,他那条腿是年轻时候爬墙偷看寡妇洗澡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