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年离开卫所的时候,罗康平等人早已经散值,只有几人留下。

那几人见他出现,也是与往日不同,客气的打招呼。不为其他,正是因为许百户。

宁泽年回礼,便讪讪离开。

黑夜行路,身上的飞鱼服在晚风中轻轻飘荡。

他望向星空,感受着世界带来的真实感。

如今来了大璃已经半月之久,从一开始的教坊司吴谋一案,到今日的张哲瀚欺凌百姓一案,看似没发生多少,但实际上却让人越发感到沉重。

如果说吴谋的事与自己不怎么相干,他只是找到了个凶手,最终也是以城郊密林的尸体结束全案,那今日的事情就要严重了。

他得罪了人。

张哲瀚虽然暂压在卫所大牢,但他很清楚,这个纨绔公子迟早会出来,届时断然会有报复。

这倒是不怕,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京城容不下他,大不了浪迹天涯,圆了小时候的武侠梦,当然,在此之前还是要宰了张哲瀚那人渣。

看着灯火一一亮起的街道,墙角的野猫咿唔的声音让人心情愉悦,沉浸在夜色中的老树新芽,倒也是带来了几分晚间的清新,只是那散不去的芜杂,惹人厌烦。

说起许宴许百户,确实是让人意外。

虽不能说是人中龙凤,天命之子,但确实是这京城的一股清流,是个人才。

尤其是他的志向,令人……害怕。

大义灭亲,不当人子。

宁泽年没有兴趣去深究许家父子间的恩怨情仇,更不想掺和这宗复杂的事,毕竟如今他连原主的记忆都还没理清楚,又哪里会愣头青一般的送死。

说起这记忆,大概是因为穿越吧,根据量子力学、墨菲特定理、空间理论等等,两个灵魂的融合导致记忆片段的丧失,使得他只对距离最近的记忆清晰,而那些五年前,十年前的记忆显得模糊。

依稀记得,宁泽年是个习武之人,然而他总是感受不到自我的特殊,身体还总是没劲,特别是四肢,那种总使不上劲的感觉尤为明显。

还有,幼年时候的自己大脑还未成熟,但他记得自己的父母是死于意外,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正是这京城里的某个人,这也是原主为何来到这的原因。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叹了口气,推开自家房门,看了眼仍在滴水的屋顶,目光随即落在了下边的木盆上。

一道烁光闪过,宁泽年的心头一紧,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整个身子已经钻进屋子的他,只听见身后房门嘎吱关紧,随后钻进的脖子便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不想死就闭嘴。”

锋利的刀子让他哪里敢开口,连嘴里嚼碎饼子也不敢下咽。

这可是刀啊,货真价实。

寒毛直立,冷汗布满额头。

好在对方确实没有杀心,不然此刻的他怕是早已经人首分离,归天去了。

昏暗的环境下,他看不清身旁的人谁,但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香味以及刚才那人的声音,宁泽年可以判断,这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女飞贼。

呵,女贼,这可是锦衣卫的家……

“女侠,有话好说……”

“闭嘴。”女人清喝一声,却有些虚弱,约莫顿了几息,她从腰间取出一枚乌黑药丸,摆在宁泽年面前,冷声道:“吃了它。”

“啥?”宁泽年自然是闻见了近在咫尺的药香,心中自是有几分猜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

但女人有些不耐烦:“要么吃了它,要么我杀了你。”

宁泽年不敢赌命,犹犹豫豫的将药丸取过,放在嘴边,接着双指一滑,落入衣袖。

“吃了。”

短刀没有松下,而是往前进了一步,“想死?”

这……是个练家子,小心思被看穿的他嘿嘿一笑,面带苦色,很是不情愿的将药丸吞下。

入口微甘,余味腥辣,入肚还有股灼烧感。

见此,那女人才将短刀收起,同时身子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的往后退去,一下子便到了床榻上。

没了威胁,宁泽年偷摸的往后退去,想着溜出去找帮手来制裁这女飞贼,谁知后者并不着急,缓缓开口:“刚才你吃的乃是我独门毒药,三日断肠丹,若三日后没有我的解药,便会七窍流血,爆肚而亡。”

宁泽年那本要开门的双手悬在空中,浑身僵硬。

果真是毒药。

“没有,我怎么会想跑呢,就是屋子太闷,想出去透口气。”

没有回应,昏暗的房间内只能感受到不远处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深呼一口气,宁泽年蹑手蹑脚的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火苗燃起,光明弥漫在房间内。

他看向床榻,此刻那正躺着一个女子。

女人的双腿垂在床沿,烛光下,是一袭通体乌黑的夜行服,薄薄的黑色面纱完好的包裹住了她的半张容颜,三千青丝绾成了马尾。她的睫毛很长,衬着那左眼的一颗美人痣,霎时间让人入了迷。

无需猜疑,这是个美人。

宁泽年抹去嘴角的涎水,按捺住了想要掀开女人面纱的冲动。

他低头看向女人腰间,那儿有未干的血迹。

“唉……”很无奈,这种情况,一般是要报警的,可自己的命被人捏着,只得默默忍受。

摸了摸肚子,那股灼烧感渐渐散去,“怕是这毒弥漫全身了。”

“咚咚。”

正想着,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

宁泽年动作快速的将女人横抱在床上,单薄的被褥覆盖,接着搓了搓手,打开了门。

门外,或者说是他所在的街道,灯火通明,来往的竟是举着火把神色肃穆的将士。

甲胄在身,动作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