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少年看上去这般爱利,总体看来也很简单,但经过这短短片刻相处,他竟是始终无法看穿少年内心,似是一种隔阂,将后者真实想法掩埋,又似是一种岁月沧桑。

只是这沧桑,似乎不应该在这么一个风华少年身上出现。

“六哥,发生了什么事?”唐七上前询问。

唐六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个曾经的老朋友。”

“老朋友,我怎么不记得你在京城有朋友?”唐七不解,宁泽年给他的第一感觉便不好,所以此时心中有那么一层芥蒂。

“很多年前了,家中要置办屋子,所以来找我借点银子。”

唐七若有所思,接着问道:“六哥,冉儿的事……”

“继续派人寻着。”唐六叹了口气,脸上再次布满愁思,他停下,忽得想起一件事:“老七,你去把萧霁叫来。”

虽是不解,但唐七还是走开。

日落西山,镖局关上了大门,炊烟蒸蒸而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离开了镖局的宁泽年先去了药铺买了几贴补药,不多,按照陆冉现在的状态,补不了太多。然后又去了裁缝铺置办了两床被褥,昨夜天凉,太师椅上睡着,冻醒好几次。

接着又是不少吃食,将平日里不舍得买的京城特产购置了遍。

只可惜家中陆冉嗷嗷待哺,没法去勾栏快活快活。

不过不得不说,有钱的感觉,真爽。

“小宁。”

嚼着肥美的肉铺,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

宁泽年转身看去,是罗康平。

“小宁,不是让你在家里呆着,怎么到处乱跑。”罗康平喘着粗气,教训道。

早已在心里将这位罗总旗当做长辈的宁泽年自然是嘿嘿一笑,没有反驳,“这不是嘴馋吗。”

递给罗康平一片肉脯,他接着问道:“罗叔,看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

罗康平缓了缓气息,接着说道:“是有事,本来想去你家找你,既然碰见了,也算省了会功夫。”

“该不是搜查人手不够吧……”

“当然不是,临近太后的寿诞,皇帝陛下想让京城安宁点,所以今日后那东厂的飞贼一案就暂且搁下……”

“其实东厂也没损失什么,但这事却闹得满城风雨,风声传到了太后耳里。”

在太后眼里,这只是一件小事,却要弄得鸡飞狗跳,不由的让本来青睐东厂的她心生不满,东厂魏公也是如此,不去理会此事,毕竟正如罗康平所说,飞贼是未遂,东厂并无损失。

听罢,宁泽年也是松了口气,整日提心吊胆的,五城兵马司跟锦衣卫的搜查,防不过来。

“那是何事?”

“唉。”罗康平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北镇抚司那查了个贪官,今日刑部刚定罪,然后让明日抄家。”

贪官?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贪。宁泽年没有意外,只是不太懂。

“既然是北镇抚司查的,刑部定的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隶属于南镇抚司的他问道。

“本来是没关系,但你还记得今天正午我跟你说的事吗?”罗康平脸色难看,“咱们卫所参与进去,正是张翰哲那个千户堂兄指名道姓。”

“赵镇抚使近年来不受待见,处处受北镇抚司限制,那千户虽小,但一句话还是能让我们动弹的。”

南镇抚司镇抚使赵申性格软弱,北镇抚司镇抚使曹炎林刚强,虽职责无关,但确实如罗康平所说,很无奈。

宁泽年摸索着下巴,心中有些吃惊,没想到这报复这么快就来了,从张翰哲被保释到此时,仅仅过去几个时辰,这小子,急不可耐啊。

“小宁,那张千户断然是冲着你来,要不明日你告假?我想许百户会同意的。”罗康平说道。

但宁泽年却摇摇头,“不必,罗叔,明日我会去的。”

告假,没必要,既然张翰哲出招了,那便躲不开。

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怕是自己不求饶,姓张的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可未必怕。

“多谢罗叔了。”宁泽年拱拱手,转身离开。

看着倔强的少年,罗康平无奈的摇头,他也想帮前者,但自己只是个小小总旗,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北镇抚司的千户呢。

“但愿明天能全身而退吧。”

天地无光,月上半截枝头,京城静了下来。

回到家中的宁泽年早已将罗康平所说的抛之脑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没必要怕。

推开门,闭目休息的陆冉睁开眼,看着出现的宁泽年,握刀的手下意识松开。

“去过了?”

“嗯,去了。”将信交给陆冉,宁泽年转身煎药去了。

不多时,药好。

一炷香后,吃饱喝足的二人,一个闭目养神,一个躺在太师椅上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烛火摇曳着,像是个调皮的小孩,倒映出的光影在土墙上舞蹈。

“对了,虽然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但这事也关乎我的生死。”宁泽年侧头看向陆冉,没了面纱的遮挡,他倒是可以一饱眼福:“所以我想问一句,那什么唐六可信吗?”

陆冉停顿一稍,檀口轻启:“可信。”

惜字如金。

“当真?”

“当真。”

“解药什么时候能给,可就两天不到的时间了。”

“事成之后。”

“当真?”

陆冉睁开眼,美目含水:“你个大男人,怎么这般怕死。”

宁泽年呵呵一笑:“但这个怕死的男人,救了你一命。”

“你!”铁打的事实面前,陆冉自是没有反驳的话语,狠狠的瞪了眼少年,吐出两字:“走狗。”

好家伙,典型的说不过就傲娇,好在二人不是情侣关系,不然此刻怕是得出现“吾与母落水,救谁”的问题,然后再抛出一句“狗男人,不爱我了”。

真实。

但不得不说,这女人长得真不错。

孤男寡女的,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看够了吗?”陆冉的声音传来。

宁泽年尴尬笑了笑,别过头继续哼起小曲——《妹妹坐床头》。

听懂小曲的陆冉脸颊不知何时漫上了一层红霞,身子不经意缩了缩。

夜更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