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赵晓飞的小车一路颠簸,大概三个小时后我们来到帽儿山。帽儿山因形似草帽而得名,山脚下十七户人家聚集形成的小村庄即是帽儿村。
一下车我差点没站稳。不是我晕车,而是我原本好好地站在那里等赵晓飞停车,可肩膀猛地一沉,像是有人从旁边推我一把。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扑进稻田地里。
左右看看,哪里有什么人,甚至连风都没有一丝。赵晓飞还在停车,周边静得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眯了下眼睛环顾四周。突然,稻田地里的景象把我吓得一激灵!
停好车,赵晓飞过来问我:“刚刚我就见你盯着这里发呆,看什么呢?”
我指着稻田里,没有说话。
赵晓飞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吓得退了一步:“妈呀!怎么会这样?”
水稻田里的水不过半个小腿深,此时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死鱼的尸体!那些翻白肚的鱼腐烂程度不同,纷纷瞪着眼睛朝天望着,令人头皮发麻。
我看了一眼赵晓飞,他连忙摆手道:“我去找你之前都不是这样。这田里要是这么多死鱼,稻谷就要不得了。”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但如此数量的死鱼,并且腐烂的程度还不同,按常理不会是一时半会的事。
这里果然邪性。
虽然赵晓飞姨婆停尸已经超过三天,可她那样族人也不敢给她抬棺下葬,所以直到现在赵家姨婆还直挺挺地坐在棺材里,样子诡异骇人。
我跟着赵晓飞来到灵堂,灵堂门口挂着一面白布挡住了里面的光景,白布上贴满了黄底朱砂符纸。窗户也被白布所遮,上面同样贴着符纸。房屋四周的墙上血迹斑斑,应该是用来驱魔辟邪的黑狗血,但看上去异常可怖。
赵晓飞说这些是之前来过的阴阳先生布下的法阵,说是可以镇住赵家姨婆的魂魄,让她不至于演变成恶灵。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这阵仗我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封印。
门口围聚着不少人,每个人都愁容满面,神色之中尽是恐慌害怕。见赵晓飞将我带来,没有人上前来打招呼,反倒是有几次和我目光相接时,他们纷纷将视线挪开,脸上竟然是嫌恶之色。这躲闪的神情多少让我心中狐疑,他们在戒备我吗?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戒备的?
“晓飞。”一个六七十岁的大妈过来,她看了我一眼,问赵晓飞,“这位是?”
赵晓飞皱着眉头说:“妈,这是邹老板的儿子。”
“大嬢您好,我是邹易。我来给赵家姨婆重新做寿衣的。”我礼貌地笑着说道。
赵晓飞的妈妈勉强撇嘴笑笑:“哦。晓飞,过来我和你说点事。”
她将赵晓飞拉到一旁窃窃私语,我则在另一边打开背包取出香烛纸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先学着之前我爸妈的做法,烧了几张纸钱撒向四周,口中念念有词请孤魂野鬼不要前来骚扰。随后我点了一把香,用香灰覆盖我的印堂、颈脖和双手,又将一把香灰揣进靠近心窝处的口袋里。这是为了能够暂时隔断我的阳气,不惊扰赵家姨婆的魂魄。
做好这些准备,赵晓飞和他妈正好说完了话。
“行吧。无论怎样,确实也不能委屈了你姨婆,去吧。”
我隐约听到赵晓飞的妈妈对他说了这么一句,只是隔了段距离,听得也不真切。
赵晓飞过来对我说:“一会儿你给我姨婆量完尺寸就赶紧出来吧,我就不进去了。”
我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你也不适合进去,放心,我不会惊扰赵家姨婆的。”
就在我推开白布帘进入灵堂时,还能够听到身后有叽叽咕咕窃窃私语的声音。可是一进入这灵堂,仿佛踏入另一个空间那般,随着白布帘落下,所有的声音瞬间被屏蔽消失。
好重的阴气!
外面的光线只有少量能够穿透厚重的白布,这使得灵堂内的光线似有似无,呈现出昏暗的青灰色。棺材前的火盆里只剩下燃尽的纸钱黑灰,两节蜡烛也已经完全烧尽,只剩下一滩灰白色的烛泪。奇怪的是,香炉里的香并没有完全烧完,而是一把香中独剩下五支香在半截熄灭。留下来的五支香,正好三长两短!
赵家姨婆果真直挺挺地坐在棺材里,遮面的白布并没有用东西固定,但就那样覆盖在面上没有掉落。
说实话,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着实有些害怕。以前跟着我爸妈见过几次诈尸的遗体,但都没有这么邪性。
我在火盆里燃上纸钱,又重新点了两支蜡烛,只是那五支香,正当我想要取出替换时,身上的肚兜突然紧了一下,似乎在提醒我不要去碰。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动手,而是从身上拿了颗事先准备好的土豆,新点燃三炷香插在上面。
“赵家姨婆,我是寿衣裁缝匠,现在我给您量一下尺寸,给您做身体面的寿衣,让您能够走黄泉不冷,入阴间不寒。”
这番词我从小听爸妈说过很多次,现如今轮到我来说了。
我取出一卷朱砂红的卷尺给赵家姨婆量长短。
我们家有两副卷尺,一副是黄白色普通卷尺,那是给阳间人量体所用。而这副朱砂红卷尺,则是专门用来给遗体量体所用,这尺子在制作的时候不仅仅掺入了朱砂,还加入了柳树汁液。柳树属阴,加入它的汁液,能够起到安抚魂魄,不惊扰亡人的功效。
给赵家姨婆量完体,正好火盆里的纸钱烧完。我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房间里一声叹息:“唉,我的绣花鞋呢?”
我激灵了一下,瞬间汗毛林立。我确定那声音不是幻听,难道真是赵家姨婆在找绣花鞋?
“呼!”
火盆里原本已经烧完的纸钱突然又重新燃烧起来,火势很大,将不远处的蜡烛顷刻间就灼烧融化,成为两滩蜡水。两颗幽蓝色的火苗在蜡水中跳蹿,加上后面土豆上的三炷香,又是三长两短!
我心中一激灵,连忙问:“赵家姨婆,您的意思是这帽儿村会有人死吗?”
哪知我话音刚落,就见覆在赵家姨婆脸上的白布往下滑落!她的身体“咚”地一下,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与此同时,我的肩头上多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