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叫做赵晓飞,家住离县城不远的帽儿山下的帽儿村。

前不久他的姨婆去世,按照惯例在家中停放三天方可下葬,而就在这三天里发生了越来越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第一天。

守夜的赵家子孙跪在蒲团上打着瞌睡,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地往下垂。突然一阵阴风贴地卷起,将火盆中即将燃完的纸钱和黑灰往天上吹。

守夜人后背发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才发现那些烧了一半的纸钱和黑灰落在赵家姨婆的身上。纸钱上红黑色的灼热将姨婆身上的寿衣烧出来好几个洞。

他有些慌张,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拂掉姨婆身上的黑灰,可手指刚一靠近,那股渗人的阴寒就迅速传遍全身。守夜人立刻收回手,哭丧着脸央求姨婆不要吓唬他,一个劲地磕头说自己是子孙中最孝顺的一个。

说着说着,他突然看见盖在姨婆脸上的那块白布动了一下,就像是白布下面有人吹了一口气,鼓起又落下!

这可把守夜人吓得够呛,一屁股坐在地上,屁滚尿流地爬出灵堂,惊慌地喊着“姨婆饶命!姨婆饶命!”

就在守夜人离开灵堂后不久,又是一阵阴风刮过。啪啦一声,原本燃烧得好好的蜡烛突然从中间断成两截。

那守夜人回去后就发起高烧,口中尽是胡言,一会儿说黄大仙来找他吃鸡,一会儿挥舞双手说有虫子在围着他打转。

此时家里人还沉浸在姨婆去世的悲伤之中,再看看姨婆的遗体好端端的没什么异样,就认为他应该是守夜受了风寒烧糊涂了。

然而第二天,又有怪事发生。

姨婆生前养了一只大黄狗,已经是只十五六岁的老狗,自从赵晓飞姨公去世后,这狗就一直陪在姨婆身边。

都说狗有灵性,更何况是如此年岁的老狗。按理说姨婆去世,它应该十分伤心,必定会陪伴左右不愿离开才是。但这大黄狗自从姨婆卧床不起直到去世,它都丝毫不为所动。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跑进山里玩耍几天,带着浑身苍耳乐颠颠地跑回来。

姨婆弥留之际,喊着大黄狗的名字想招它过来,它也只是耳朵扇了扇,换个姿势趴在地上继续睡觉。

因为这些表现,帽儿村的人都在骂这狗终究是个畜生,没有人性。

姨婆停尸的第一天,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大黄狗的身影。对于如此没良心的畜生,没有人在意它的来去,甚至也没人想起给它的狗盆里添加食物。左右那样的土狗,即便流浪也饿不死。

怪事发生在第二天的夜里。

不知道那大黄狗从哪里跑出来,守在灵堂门口,冲着所有前来的人呲牙咧嘴地狂吠,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灵堂。

眼看着灵堂里的香烛纸钱都要烧完了,赵家子孙气愤地操着木棍铁锹想把大黄狗赶开。却不想那狗像疯了一般皱眉呲牙,战斗力极强,凶神恶煞地接连咬伤了好几个人!院子里很快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就在众人商量着要不要干脆送这头疯畜归西的时候,大黄狗的视线越过众人,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什么猎物那般,双眼泛红,目露凶光,猛地冲进了黑暗中。

人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心想跑了就跑了吧,眼目下丧事还没有办完,只要这头疯畜别再伤人就行。稍作收拾和安排后,该回家上药的回家上药,该留下守灵的继续留下。

然而那天后半夜,守夜的几个人耳朵里时不时地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野兽攻击时发出的低吼和受到攻击的哀嚎。

他们面面相觑,面露惧色。那声音听起来很近,就像是发生在院子里,可有人出去看过,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快天亮的时候,有人发现大黄狗浑身伤痕地死在了院子里。它的食盆中盛装了满满一盆狗血,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令人心颤的鳞光。有胆子大的人凑上去去看了一下,魂差点没被吓出来!

那些鳞光根本不是反射的阳光,而是已经被磨碎了的骨头渣子!并且还有可能是人的骨头,因为他们在里面发现了半截人的指骨!

这事远远没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发生在停尸的第三天。

这天晚上,正好是七月十四中元节前夜。

因为是停尸最后一天,灵堂里守灵的人比前两天更多了些。子孙后辈们跪在地上给姨婆烧纸焚香,突然,灵堂里传来“咚咚,咚咚”敲击木板的声音。

大家都被惊了个激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这时,一向胆大的赵晓飞人靠近姨婆的棺材,只瞥了一眼,马上脸色发青,一层冷汗冒了出来,他慌张失措地惊呼:“是姨婆!”

众人听闻,纷纷围上去。果真看到姨婆的脚直直地抬起来一点点,又直直地落下,敲得棺材板咚咚作响!

突然,姨婆的上半身直直地坐了起来!那张白布并没有因为她身体直立而落下,还是完整地覆盖着她的脸!

所有人都吓呆了,不知道谁喊了句“诈尸了!”在场的人惊哇乱叫一窝蜂地逃出灵堂。

赵晓飞跑在最后,他一只脚还在灵堂里,就听见身后传来阴恻恻的一句话:“我的绣花鞋呢?”

又是绣花鞋!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惊,脸上不动声色,继续听赵晓飞讲述。

赵晓飞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回头看了一眼,姨婆直挺挺地坐在棺材里,脸上覆着白布,也不知是不是她在说话。他试探地叫了两声“姨婆”,并没有回应。

见我若有所思,赵晓飞叹口气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小伙子,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这事可不简单。到现在我姨婆还坐在那里不肯躺下,也没有进一步的变化,我们找了几个阴阳先生都没办法。我之前和你爸妈有过交情,知道他们的本事,这才来找他们想办法。现在他们不在了,你要是解决不了可千万不要逞强。”

我礼貌地笑笑:“赵叔,这样吧,别的先不说,老人家身上的寿衣被纸灰烧出来好几个洞,总还是得换身新的。我和您去帽儿村,至少做身新寿衣给老人家。”

赵晓飞觉得我说得在理,点点头:“也是。行,那麻烦你随我走一趟吧。”

我让赵晓飞在店里等我一下,我到二楼房间里将那把匕首带在身上。包袱里的东西太多,有些我甚至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哪些合用,都背在身上也不是回事,想了想干脆先不带。

为老人家做寿衣,这不过是我去帽儿村的一个目的。更重要的是“绣花鞋”!我直觉赵晓飞并非幻听,老人不肯安息的心结应该就在这里。

我不知道此绣花鞋和我遭遇的绣花鞋以及和那个老乞丐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但有可能是一个线索。

并且按照赵晓飞所言,此时他姨婆也是死而端坐,和我爸妈的死状有几分相似。

我说不上其中有什么关系,但一定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