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满脸得意的冯幻浮,这家伙是冯天德的女儿,他自然是可着劲地夸。

冯幻浮仰着下巴说:“我爸之前让我交代你千万不要离开这间柴房,是因为只有这里生气最重,能遮掩你的人味,免得做寿衣的时候那些东西会找到你阻止你。但没想到把你留在这里也差点丢了小命,真是没用。你还不谢谢我爸的救命之恩?”

对于她的傲慢我完全无视,这丫头显然已经被冯天德宠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点本事那般,可我也没见得她真有什么本事。

开口道谢那是必须的,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但冯天德摆摆手说不用了,他说无论怎样他做不到见死不救,更何况他和我爸妈还有些交情。

虽然他那样说,但我总感觉他的眼神里有些别的东西,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冯叔,你知道这鬼婴的来历?”我转移话题。

冯天德点头:“这是赵家姨婆的孽缘。”

“孽缘?”

据冯天德说,这赵家姨婆以前是这帽儿村的接生婆。那个年代生活条件不好,到时间的孕妇都是在家里分娩。烧上一大锅水,备上一把剪脐带的剪刀,就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帽儿村并不大,赵晓飞那辈人基本上都是赵姨婆所接生。

可女人生产好比一脚踏入鬼门关,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所以,难产死去的孕妇不是一个两个,由赵家姨婆经手的死婴也不是一个两个。

有天夜里,电闪雷鸣,劈下来的闪电足以将整片天空照得白昼一般,轰鸣的雷声让村子里的狗狂吠不已,雨却一直没下得来。赵家姨婆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个满手鲜血的男人急切地站在她家门口。

赵家姨婆吓了一跳,因为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她以为是抢匪,正打算关门喊人,那男人一把撑住门,“噗通”给她跪了下来。

男人求她去救救自己的老婆。他说他们在途径此地的时候,他老婆突然要分娩,现在就在不远处的车上,若是不把孩子接生出来,他老婆和孩子肯定会死。

尽管如此,赵家姨婆还是很犹豫,毕竟这个男人不是本村人,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接生?更何况这雷阵雨眼看着说下就下,她不想去冒那个险。

然而男人已经不由分说地一把拽着赵家姨婆就往外狂奔。奇怪的是,无论赵家姨婆怎么呼喊,沿路上的住户就像是没听见那般,没人出来帮她。

不一会儿的功夫,赵家姨婆就被带到公路旁的一辆车前。

她拍着胸口,气还没有喘匀,那颗还在惊慌的心脏还在咚咚跳着,就听见车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嘶吼声。

这声音赵家姨婆熟悉极了,多少分娩的女人都是如此喊叫。拉开车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车厢里到处都是鲜血,座位上躺着个大肚子女人。

女人的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溻湿,脸上毫无血色,就连嘴唇也接近灰白。肚皮高高隆起,里面像是有个球在滚动,让她的肚子起伏不断。

随着肚子起伏,女人叫得更惨了。

纵然赵家姨婆接生过不少孩子,这个场面她还是没见过。

血水和羊水不间断地顺着女人的腿往下流,从流到地上的量来看,足足是一个人身体里全部血液。

雨还是没下下来,天上的惊雷还在隆隆作响,一道道惨白的闪电照亮半边天。

赵家姨婆突然感到非常害怕,她声音颤抖地回过头说:“你媳妇怕是难产,可我没见过这样的,在这里又没有条件……”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身后除了黑洞洞的进村路,没有半个人影。那个男人不见了踪影。

赵家姨婆一阵头皮发麻,恐惧的感觉越发袭来。

突然,一道闪电劈落而下,伴随着巨响炸雷,车里面的女人像是使出浑身最后的力气,朝赵家姨婆扑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救救我,你能救我,救救我!”

赵家姨婆立在原地惊出一身冷汗,抓住她的那只手冰寒刺骨,分明就是死人的手!再看那女人,瞳孔发灰无神,根本毫无生气可言!

“鬼啊!”赵家姨婆倒吸口冷气,一把推开那女人转身就往回跑。女人趴在车里的血泊里,哀嚎不已,声音传入赵家姨婆的耳中,犹如匕首般搅动着她的神经。

跑出去十几米,她还能听到女人绝望的哭喊呼救。赵家姨婆犹豫了,刚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鬼怎么会怀孕呢?难产的孕妇失血过多,体温下降也是正常的,只是她的身子骨可能比一般女子更弱。她会不会死啊?那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一连串的问题让赵家姨婆停住了脚步。她想了想,一拍大腿又折返回去。

没想到,当她再回到车旁,女人已经不见了!车厢里一个巴掌大的婴儿躺着血泊里,见赵家姨婆伸过头来,浑身鲜血的婴儿看看她,竟然笑了!

正常的婴儿怎么可能只有巴掌大?刚出生的婴儿怎么可能见人就笑?再想想那从没见过的男人和女人,赵家姨婆猛地打个冷战,转身就跑!

她没有跑出去几步就被一个东西拉住了脚腕。低头一看,正是那巴掌大的婴儿抓住她的脚踝,仰着脖子冲她笑!

赵家姨婆害怕极了,脱下绣花鞋就朝那婴儿抽了过去!

没想到那婴儿像是手掌有吸盘,牢牢地抓住她的脚踝不放手!赵家姨婆接连抽了十三下,终于将那婴儿一鞋底抽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脱身后,赵家姨婆也不敢回头,一路小跑地回到家,才发现自己的那只绣花鞋不知道掉了什么地方。此时她已经身心疲惫,懒得去想那么多,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一病不起,并且一病就病了好几年。从此她再没有给人接生过。

听到这里,我想到那个鬼婴手里的黑面绣花鞋。我左右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只绣花鞋。

“不用费那个劲了,绣花鞋被鬼婴拿走了。”冯老板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酒壶,咕咚咚的喝了好几大口。喝完递给我:“来几口?”

我连连摆手,继续问道:“难道那会想要我命的小鬼,就是当时赵家姨婆没有接生的那个?”

冯幻浮噗呲笑道:“若是那样,你还有命在这里听故事?”

我朝着冯天德抱拳道:“还请冯叔指点。”

见我不理睬她,冯幻浮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在灵堂里找我爸麻烦的才是鬼婴正主。你这里的不过是个小跟班。要不是你耽误时间没赶在子时前完工,它也找不上你。”

冯天德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地说:“赵家姨婆这死后遭遇,完全是因为生前没有拎清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