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德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按照他话中的意思,这赵家姨婆难道生前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见我满脸疑问,冯天德又焖了口酒:“所以你们这些娃娃,包括你在内,”他指着不服气的冯幻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拎得清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怎么就扯我头上来了。”冯幻浮很不高兴。

冯天德说:“这赵家姨婆生前接生过不少婴儿,也处理过很多死婴。可是她不懂,这婴儿未见阳气,胎死腹中,阴气是最盛。哪怕那死婴亡灵知道她并无恶意,但阴气也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越积越重。听赵晓飞说她三十岁开始就伤病不断,正是因为阴气侵袭所致。”

“难道是那些积累的阴气在她死后释放出来,才引来那些鬼婴?”

冯天德摇头。他说在来灵堂前,他先在帽儿村转来一圈,问了好些人才知道了另外一件事。

那年赵家姨婆生病之后,她逢人就问看没看见村口停着的车和那个浑身鲜血即将分娩的女人,可是村里没有人见过她说的人和车。每当这时,赵家姨婆就会低着头皱着眉,小声地念叨着:“不做了,不做了。”

人们只当是赵家姨婆在说胡话,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赵家姨婆喜滋滋地对村里人说她怀孕了。那时赵家姨公已经过世五六年,她一人孀居又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会怀孕?村里人这才意识到赵家姨婆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小辈们带着赵家姨婆去市里大医院做检查,结果显示她除了有点贫血以外,没有别的毛病。

见赵家姨婆没有生病,小辈们就准备趁着天色还早就驱车回帽儿村。可谁知走到半路,车子突然爆胎了。

爆胎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耗时间等救援。突然,有个小辈发现赵家姨婆不见了!这可把他们几人着急坏了,这带人出来看病,病没看出来什么,人却没了,回去可没法交代。

于是他们留下一个人看车等救援,剩下的分别往不同方向去找姨婆。可找了一大圈,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地回来。

没有找到姨婆,即便车已经修好他们也不敢走。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气温也越来越低,他们正商量着是否应该报警,赵家姨婆竟然自己回来了。

只是她的出现,将小辈们吓掉了半条魂!赵家姨婆满头大汗,浑身都是血迹,怀里竟然抱着个死婴!

小辈们一眼就断定那婴儿已经断气,因为那婴儿光溜溜的一丝不挂,在姨婆怀里直挺挺地躺着。夜色之下他的脑袋偏向一侧,瞪着双毫无生气的血色眼睛,皮肤惨白,双唇乌黑,微微张开像是在冲那些人笑!

“姨婆!你抱着个死娃娃干什么?!”

有个胆大的小辈上前想要夺过那死婴,没料到赵家姨婆侧身躲过,护着婴儿戒备地说:“这是我刚生的孩子,你抢他干什么?”

众人听了这个话,头皮都要吓炸了。那个胆大的小辈额头上冒起一层冷汗,他说:“姨婆,你赶紧把他扔了。”

“不行!这是我的孩子,我要带他回去。”

“姨婆!这是个死娃娃!”

姨婆猛地回过头来,面目狰狞地盯着那人,那模样就想要吃人一般:“这是我的娃娃!”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那风吹得人都站不稳,扬起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但这风起得急,停得也奇怪,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戛然而止。再看时,赵家姨婆怀里已经没有了那死婴!

眼见如此,小辈们也顾不上赵家姨婆的哭喊,强行将她拉上车带回了帽儿村。

回到村里,小辈们将这件事情给村里人说了,人们联想着以往种种,纷纷觉得此事恐怖邪门,于是连夜去请了先生为赵家姨婆驱邪固魂。没想到的是,先生来了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悄悄离开了帽儿村。

没人知道先生到底有没有稳住赵家姨婆的魂魄,也没有人知道赵家姨婆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只是先生走后,赵家姨婆变得正常多了,村里的人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

而我听见那死婴双眼通红之时,心中就已经有了些许判断。我嘟囔着说:“医院已经给赵家姨婆诊断不疯不傻,但却分不清活婴死婴,可惜了。”

“可惜什么?”冯幻浮问。

冯天德听了我的话,倒是颇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顺着他女儿的话问道:“对啊,你倒说说,可惜什么?”

我说:“刚刚冯叔也说了,死婴阴气很重。这不仅仅使得她三十岁以后疾病连连,并且之后还接连遇到怪事。无论是车里分娩的女人,还是野地里的死婴,都是阴气所致。她那双手若是能够有人点拨,或许还能够成为厉害的阴阳师。可惜终究她也只是个被阴邪困扰的可怜人。”

听完这番话,冯天德愣了一下,随后似乎笑了笑。但那笑意一闪即过,我不确定是否看错。他微微点头:“你说的是对的。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凡事都要拎清情况。你们和那老太太不同,是要吃这碗饭的,身上不说阴气,邪祟、僵尸、魑魅缠身,那都是常有的事情。不想死,不想连累别人,做事之前就要想清楚。”

“爸,我知道了。”冯幻浮老实应道。

我没有说话,但也诚恳地点头。冯天德看来我一眼:“你爸妈当时就……算了,都过去了。还是说说眼下的事情吧。”

听到他提到爸妈,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他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联系前面他的话,我大概能够猜到他要说什么。不过我也不去追问,他想要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他不想说,肯定任凭我怎么追问,都不会有结果。

并且冯天德说得对,我爸妈已经入土为安,眼下赵家姨婆的事情才是更为紧要。

冯天德又看我一眼:“我想你也已经猜到,今晚是赵家姨婆的头七,必定会有事发生。但这头七要搞事情的并不是赵家姨婆,而是那些鬼婴。所以他们才不让你给赵家姨婆做寿衣,就是要让她在黄泉路上受尽折磨。”

“那怎么办?”冯幻浮问。

冯天德一口把酒喝光:“只能铤而走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