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打算将灯笼交给冯幻浮,突然一个激灵,我将伸出去一半的手撤了回来。

“你不是冯幻浮!”我厉声说道。

对面那人不再说话,脸上的笑逐渐变得阴冷骇人。看到她这样,我更加断定这不是冯幻浮!

此时,前方又有几个红色脚印浮出与我脚上的鞋相互辉映。我扔下“冯幻浮”,沿着印记跑去。

在与她擦身而过之时,我紧张地提高着警惕,提防着她对我突然攻击。出乎意料的是,她就那样看着我从面前跑过,没加阻拦。

我头皮发麻,心跳加速,身上所有的血都朝大脑涌去。要不是想起冯天德说要过了河才将灯笼交给冯幻浮,我就真的上当了!

招魂过河若是失败,恐怕这帽儿村就会成为人间炼狱,我也将死无葬身之处。我集中注意力,一路快行,渐渐视线中只有地上的红色脚印,就连周边的房屋菜园都消失于视野。

这条路我记得并不是很长,但我已经走得双腿发软都还没有到村口的那条河。抬头望去,那圆不圆的月亮已经从东边移动到正空。

突然,我听见四周传来嘤嘤哭声,随着这声音灌入耳朵,我的双脚越来越沉重。低头一看,我的脚踝上出现很多淤青!并且面积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

“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

几只苍白的骨爪紧紧地抓住我的脚踝,又是一片淤青!阴寒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从淤青处传遍我全身,那种疼痛就生生地锯断我的双腿那般!

剧烈的疼痛让我双眼发花,浑身冷汗。但这些我都无所谓,关键是那些鬼婴拖着我的脚踝让我双腿沉重,行动缓慢。已经过了好一阵,我才不过挪动了一米,照这个速度,恐怕天亮我都到不了河边。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情愿留在这里当孤魂野鬼也不愿意再世为人?你说说你们怎么这么贱啊?……”我大声地咒骂,用了最难听的脏话,这招果真有效,很快我脚上就感到一阵轻松,那剧痛感也随之消失。

可正当我想要加快脚步,手臂又是一沉,手腕上也开始出现淤青。定睛一看,好几个鬼婴吊在我的手臂上,正朝着灯笼里的蜡烛吹气!

鬼吹灯!他们想要吹灭招魂灯笼里的灯!

与此同时,前方又出现好几个鬼婴,步履蹒跚地朝我跑过来!

我不能回头,不能后退,只能够拖着他们沉重地往前走。突然,我看到其中一个鬼婴的后背上贴着一只黑色的绣花鞋!

看那模样,正是赵家姨婆丢失的那只。我咬紧牙,伸手打算将那绣花鞋给摘下来。还没碰到那鞋,鬼婴就已经有所察觉,转过头来,呲牙咧嘴地冲我的胳膊咬下去!

我躲闪不及,完蛋了!

这时,一块红色绸布突然出现,从头往下盖住了要咬我的鬼婴。就听见一阵婴儿啼哭,那绸布所盖的地方,鬼婴消失了!

那块红色绸布我再熟悉不过,正是我身上的肚兜,奶奶的寿衣。

奶奶又救了我一次。

终于我听见了潺潺流水声,闻到了河水腥潮的气息。

这河并不宽,不过五六米,并且据村里人说,水深不过齐腰,所以一看到那河,我想都没想就淌了下去。我已经看到河对岸冯幻浮的身影,她盘腿坐在地上,面前点着烛和香。

她明明距离我就五六米,但无论我怎么在河里走,离她的距离都无法缩短。我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她也像是完全听不见那般。

“把眼睛闭上,跟着感觉走。”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声音,听声音并不是冯天德,更加不是冯幻浮。但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眼看着我胳膊上挂着的鬼婴越来越多,他们不停地朝着灯笼吹气,里面的烛火摇曳不定,逐渐黯淡。

若这个时候烛火灭了,不要说这些鬼婴会成为孤魂野鬼,为祸一方,就连我的三魂七魄都会支离破碎!

没想到在我闭上眼睛之后竟然还能够清晰地看到面前的这条河,同样看到冯幻浮盘腿坐在河对岸,燃烛焚香,做着准备。

丝丝柔和的凉意从双脚的位置传递上来,我朝着对岸闪烁的烛光和红点走去,这一次走得果然异常顺利。

当我感觉到脚下凉意消失时,睁眼一看,冯幻浮正站在我面前,惯常嘲讽般地冷笑望着我。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浑身湿透,四肢淤青,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她冷笑道:“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到这里,还不错,有些资质。”

但随后她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忧伤:“不知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我正打算问个究竟,她就已经伸过手将灯笼提过去。她将灯笼放在已经摆好的香烛后面,随后揭开下午她包扎的伤口。没想到已经过了半天,她那个伤口依旧没有愈合,反而更加醒目了。她挤出来三滴血,滴在灯笼里的蜡烛上。

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鬼哭声!

“快!跳河里去!”冯幻浮喊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转身就跳进了河中。

这河水本不深,但没想到我跳进去后竟然就开始往下沉!

那些鬼婴已经随着招魂灯笼留在了岸上,但为什么我还是感到有东西在缠绕?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几根水草缠在了我的腿上。我扑腾着用手去拽扯,这下把我惊得差点呛了水。那哪里是什么水草,分明是六条青色的水蛇!

六条水蛇紧紧地缠住我的脚,让我无法动弹。我游游不动,站又站不起来!再这样下去,我得被这齐腰深的河水给淹死!这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我费力地摸出随身带的匕首,弯着腰就朝那几条水蛇斩过去!

可就在这时,我的手腕被水草缠住,动作被阻止了。

“小孩,小孩。”黑色的河水中,那个老乞丐皱褶的脸突然出现,他神秘兮兮地说,“不可以那样做哦,嘿嘿,嘿嘿。”

说着,他在水中转身离开,照样是同手同脚姿势怪异。

终于,我一口气没能憋住,一股水流涌入,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