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杨涟等人一出现,朱由模便知道自己今天不死也得扒层皮,但心底最大的痛苦却是小木匠出卖了他。小木匠绝对什么都知道,刚刚问他的许多话,估计也是想从他的话里找些问题给他定罪。一起长大的哥哥,爱护弟弟的哥哥,突然给自己下了这么一个绝命套,朱由模如何能不伤心。
“启禀皇上,哕鸾宫无故走水了,火势不小,不少宫人因此伤亡!”王安等人却并没有直接奔朱由模来,而是汇报了一件宫里的突发事件。
哕鸾宫朱由模很熟,那是他近两天一直生活的地方,他的老妈小李寡妇,还有年幼的皇八妹都住在那里。无故起火?好借口!虽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朱由模还是问了一句:“我母亲和八妹如何?”
“暂无下落!”王安淡淡的回复了一句,却几乎等于宣判了二人的死刑。
朱由模死死的瞪着王安,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噬主的恶奴。小木匠却接过了话:“李选侍虽有殴毙朕生母且凌虐朕的罪过,但毕竟是皇考宠妃,皇八妹更是朕的妹妹,你们一定要用心救护。停选侍封号,以慰圣母在天之灵,厚养选侍及皇八妹,以遵皇考之意。”
小木匠居然也能用些文词,实属在是令人费解,但其中的信息更是让朱由模绝望。小木匠生母是怎么死的,朱由模不知道,但小李寡妇绝对没有虐待过小木匠。小李寡妇有没有这个心,谁也说不好,但即便她想虐待小木匠,也是做不到的。万历、朱常洛以及宫里一大帮人都看着呢!真出个虐待儿童案,小李寡妇早就上路了。
但如今小木匠亲口说出了这些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小木匠已经彻底向东林党妥协了。皇帝不仅要听大臣的安排,而且还得配合大臣们搞斗争,甚至需要编瞎话,悲凉啊!当然,这也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小木匠眼下根本做不了主,他即便回心转意也救不了朱由模。
“哼,好手段!几位要如何处置我?干嘛不把我也扔进哕鸾宫的火场里?”朱由模现在是没什么可顾及的了,直接怼上了几位东林大佬。
如果没有之前方从哲的反戈一击,朱由模现在绝对也会在哕鸾宫的火场里,是方从哲的变动,让东林党感觉到了威胁。如果小李寡妇和两个子女,全都死于一场大火,那就是实打实的宫闱惨变了,老方头儿要是借故带人反击,东林党还真扛不住。行动不便的女人逃不出火场能解释,自幼习武身手矫健的朱由模怎么可能出不来,即便编个理由,也是很容易落人口实的。
朱由模绝不能放过,但他不能在哕鸾宫的火场里,必须有绝对合理的理由,必须有所有大佬们公认他必死的罪过,这才能隐晦的处置了他。杨涟九月初五的爆发式的实力展示,已经镇住了其余各党,没有绝对把握,或者可占据舆论优势的理由,其他各党还真就不敢和东林党叫板。东林党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接受的理由。
东林党的一众大佬们研究了两天,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罪名来。朱由模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还被关在深宫之中,让他玩命的蹦跶,也实在难凑出什么死罪来。罪名虽然还没想到,但却已经没办法再等了。若不就着移宫案趁热打铁,后面其他党派全面掺和进来,朱由模将会变成一个价值无限的宝贝,再想动他可就千难万难了。
今天的兄弟夜话是出自东林党策划,本来只是想把朱由模从哕鸾宫调出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他们已经准备赌一把,硬扣朱由模一个阴谋篡位的帽子,然后以此为由抹除朱由模了。不想小木匠随意闲聊,居然聊出了一个大收获,朱由模竟然参与过朱常洵和郑贵妃的接触,那这就是他的死罪了。
朱常洛其实是因为多年体弱,一时忧思成疾渐渐转为重症的,但东林党却并不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更愿意相信的是杨涟道听途说的那个版本。杨涟的版本里,朱常洛是因为荒淫无度,一次性和郑贵妃送的八名美女展开了群体活动,这才导致用力过猛出了事。如果按照杨涟那个版本,朱由模作为朱常洛与郑贵妃接触的中间人,绝对能算是送走朱常洛的罪人之一。
这个理由,绝对可以抹杀朱由模。而且朱由模对于各党的敌视,试图重振皇纲的想法,也会让浙党等党派,支持东林党抹除这个危险的皇子。大臣们虽然内斗,但他们都属于官僚集团,面对皇权的时候,他们还是一个整体的。官员们已经习惯了反制皇权的生活,他们可不想再回到从前,他们不想再被皇权压制了,为此他们肯定不介意牺牲一个朱由模。
“四殿下,您自知罪孽深重,愿意投火自戕,臣等确是不好劝解!”杨涟等人没说话,直性子的左光斗到是直接给了朱由模一句。
“笑话!我是大行皇帝亲子,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年不过总角,从未离开过禁宫一步,我有什么罪过!你们一众外臣靠着断章取义,牵强附会,污蔑宗亲,离间天家骨肉,第一个就该一个剐罪!”朱由模也知道,他说出什么道理来都没用,因为政治从来都是靠实力说话的。不过他还是想骂上几句,不然憋在心里,那才叫难受。
“四殿下,您勾结郑贵妃谋害大行皇帝的事,刚刚您可是亲口认下了!这弑君杀父的大罪,怕是比任何一个外臣都该剐!”左光斗很想直接宣布结果,不过他不想在小木匠面前弱了口风,一定得全方位的咬死朱由模。
“偷听天子与亲弟对话,好一帮正人君子,好一群人臣典范!”朱由模现在是拼了,能讽刺东林党的地方,他一句也不会落下。
“再说你们耳朵里塞驴毛啦?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你们这次已经不是断章取义了,直接改胡编乱造了是吧!”朱由模一定要让小木匠看清东林党的真实嘴脸,既然开撕就要撕个痛快。
“大行皇帝之病,皆源于郑贵妃进献美女谋害,殿下是向大行皇帝引荐郑贵妃之人,自然是谋害先帝的罪人之一。即便殿下并无弑君杀父之心,却也有了弑君杀父之实。”杨涟必须叫停左光斗了,老左中了小朱的计了。东林党起家靠的就是危言耸听,这玩意儿最怕对峙,而且不能抠细节,老左正在被小朱一步步揭穿,所以绝对不能再聊。处理小朱不用谈细节,有个由头,告诉他结果便好了。
“你们这都不是编排我和老郑娘娘,已经是诋毁君父了!我父皇是个荒淫无知的昏君吗?他什么时候收老郑娘娘的美女了,那些美女现在又在哪里?”朱由模在南明就接触过东林党的晚期团队,深知对付这帮人,必须得不停的抠细节。
“够了!无谓争执!四弟……你到底有什么罪,你心里清楚!”小木匠叫停了争吵,因为东林党似乎抓到了朱由模的把柄,但却越吵越不占理,再闹下去,东林党就得玩些更下作的了。而且小木匠不建议把所有事挑明了,朱由模只有一个罪,那就是他威胁到了小木匠的皇位。
“大哥……”朱由模知道要杀他的是东林党,小木匠已经无能为力,但还是想小木匠能努力拉他一把,而不是给他最后一击。
“兄弟啊!天家无情,你安心去吧!”小木匠似乎是要朱由模放弃妄想,但转过身的时候轻轻拉了一下朱由模的手指,似乎再说坚持还有希望。
朱由模已经不会了,要杀我这事似乎是你小木匠主导的,但要救我的人,怎么好像还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