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亲自出面宣判了朱由模的死刑,东林党诸位大佬瞬间便感到了无比的幸福,皇帝遵循他们的教导,这不就是他们东林党一直以来的追求嘛!历经三帝,近三十年的奋斗,他们东林党终于做到了。

当然对比现在怎么看怎么像圣君的小木匠,朱由模简直就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蛋。杨涟刚刚都快给朱由模说的见汗了,这个小家伙儿简直就是东林党的天敌。他的思路迥异于常人,关注点极为刁钻,根本不会跟着东林党的思路走,更是恨不得把细节抠到骨头缝里去。

东林党素来是阴谋论的坚定支持者,玩的就是一个有罪推定,有一点可疑之处,他们便能引申出无限的可能来。朱由模则是论据派,凡事都要讲证据,走的是无罪推定的路数。东林党若是和朱由模坐在一起,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核对他们做过的事,那么东林党所说的一切就都不成立了。

比如说朱常洛的得病这个事,现在能确定的其实只有三点。其一是朱常洛继位后非常迅速的病倒了,其二是朱常洛病倒前曾与郑贵妃有过接触,其三便是有传言说郑贵妃给朱常洛送了礼物,礼物可能是美女。

杨涟基于这三点整合了一下,认为这是一个大阴谋。是居心叵测的郑贵妃,故意接近朱常洛,而后进献了八名美女,利用这八名美女掏空了朱常洛的身体,想以此害死朱常洛。朱由模不谈郑贵妃如何,也不谈朱常洛如何,而是很刁钻的研究起了八名美女。既然郑贵妃害死朱常洛的凶器是八名美女,那么这八个人在哪里呢?

朱由模的这种思路,是最让东林党难受的。无论是争论郑贵妃的动机,还是讨论朱常洛的品行,他们都有很多话说,唯独这八个美女,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朱由模绕开了东林党擅长的所有领域,直接找了个最少人关注的点,然后一句话便把东林党的故事都给否了。

皇帝动过的女人都有登记,而且别人也不能再动了,最后都得和小李寡妇一块养老去。现在养老中心没这几位,那就能证明杨涟污蔑了郑贵妃、污蔑了朱常洛,同理推论,杨涟还污蔑了小李寡妇、污蔑了朱由模,朱由模的逻辑链条比杨涟的还清晰。

“四殿下,天位已定,不复有他,神器不容窥伺……您认命吧!”杨涟给了朱由模足够的尊重,他其实挺佩服这个小对手的。

“呵呵……”朱由模只是冷笑一声,他才不怕死,不过就是删号重来而已。

杨涟也不再废话,直接展开了一份玉牒,朗声宣读了起来:“大明光宗皇帝第四子朱由模,生于万历三十八年十一月三十日,生五岁而殇,光宗皇帝继位,追封为怀惠王。”

杨涟读罢玉牒,朱由模就懵逼了,东林党这帮家伙儿够狠啊!他们并不是要简单的杀了自己,而是要把自己给抹除啊!直接把自己的人生给减半了,万历四十三年,自己就已经再见了,后面的一切事件中便再也没有自己了。

这招够狠辣,但也够保险,而且等于是把小木匠绑在了他们的战车上。如果朱由模早就死了,那么东林党并不会有离间天家骨肉、逼杀天子亲弟的罪名,小木匠也不会有屠杀兄弟的罪名。朱由模不会是小木匠皇位的威胁者,也不会因为党争而死,他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可怜皇子而已。

而且东林党帮小木匠干了这个事,那就等于大伙儿一起犯了罪。所谓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其核心思想便是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大家必须同舟共济。小木匠参与了这事,便等于和东林党一起分过脏了,今后大家必须是铁子。将来万一小木匠不重用东林党,或者想收拾东林党,东林大佬们便能搬出自己的死来威胁小木匠。

“大哥,不可倒执干戈授人以柄啊!”朱由模拉住了小木匠的衣袖,今天若是让东林党如了愿,不仅要死一个朱由模,还得搭给东林党一个小木匠傀儡。

小木匠没有回话,只是露出了一个一半无奈一半自有办法的笑容,比哭都难看。眼下的局势,小木匠根本控制不了,不授人以柄,也得给人家点别的,活没辙的事情。当然小木匠心里也不是没准备,真到了翻脸的那一天,东林党就没有再胡说八道的机会了。

“请殿下上路吧!”王安给朱由模送来了白绫。

已然无可挣扎,朱由模只能乖乖上吊,自己动手总比被太监勒死要好一些。不过朱由模还记得小木匠一直不断的小动作,所以他上吊搞得特别慢,几乎是一帧一帧的慢动作。

“王公,既然四殿下……你是何……”杨涟忍无可忍了,照朱由模这个磨叽法,等他完事,天都亮了。不想他刚想叫王安派人动手,一个一身灰烬烟尘的人冲进了暖阁。

“奴才魏进忠叩见主子,哕鸾宫的火势扑灭了,选侍娘娘和公主殿下无恙!”冲进来的,正是朱由模留下的种子魏进忠,如今天启皇帝的贴身太监。

“混账!”杨涟和王安同时喝骂,也不知他们骂的是什么。

“主子,奴才无用!”魏进忠只是叩头请罪,谁也说不好他到底是无用在了哪里。

小木匠只是不言语,杨涟和王安却在一直追问:“明白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俩也觉得魏进忠话里有话。

“启禀主子,扑救火势之时,好多太监宫人进入了哕鸾宫,他们都见到选侍娘娘自缢于中堂,公主殿下跳入井中了。虽经救护二位贵人并无大碍,但眼下宫内外已经传遍了“选侍投缳,八女跳井”的谣言。”魏进忠也看到了小李寡妇上吊和小公主跳井,但他还是坚称外面传的是谣言,因为这事不能是真的,不然天启可就是大不孝了,小李寡妇再不好,那也是抚养了两年多的庶母。

东林大佬们全都抖手,这下麻烦可大了,其他党派肯定会借机发难,他们得赶紧想办法善后。这小李寡妇和皇八妹,今后是不能再动了。但还没等几人反应完,又一个身影闯进了暖阁,正是存在感一直极弱的小书虫朱由检。

“皇兄,四哥无罪,四哥无罪啊!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四哥是骨肉至亲,皇兄怎忍加诛!若四哥蒙难,皇兄何以对天下悠悠众口,不仁二字如何趋避啊!”小书虫进门就开始磕头,一边哭一边给朱由模求情。

小木匠还是不言语,只是看着东林党和王安。意思很明显,这事是你们鼓捣出来的,怎么收场得看你们了。东林君子们也蒙了,抹除朱由模势在必行,但是小书虫朱由检也掺和了进来,这可没法弄了。最好的办法便是灭了小书虫的口,但这根本不可能啊!

且不说小木匠愿不愿意搭进来一个无辜的弟弟,但是向朝臣交代这点就做不到。小木匠一登基,他所有的兄弟便都暴毙,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真出了这种事,身为皇帝的小木匠可能只是背负一个恶名,东林党可就成了众矢之的,肯定万劫不复。

杨涟、左光斗等人商议了一阵,还真拿出了一个能交代过去的办法。朱由模还是怀惠王,但朱由模可以活着,不过需要变成一个被圈禁的无名氏。小木匠和小书虫也能接受,毕竟眼下他们已无退路,能让老四活着就好。

王安命小太监们拉走了朱由模,他已经没机会再见任何人了,天亮之前便会被送出紫禁城。朱由模也不挣扎,发配圈禁并不是坏事,重耳在外可是一个机会。当然经历了许多的朱由模已经变的更成熟且歹毒了,路过魏进忠身边的时候,他给老魏留下了一句话:“有朝一日权在手,杀尽天下东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