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红霞万千。

三百声鼓响惊起巢中宿鸟,也掀开了长安城的崭新一日。

魏征坐在马车内,抓起热腾腾的手巾擦抹几下,转头看向冯立:“查的如何?”

冯立拱拱手手,带起一片甲胄铿锵:“已经查实,这陈湘云十几年前便住进了平康坊,陈凡是其私生,生父不明,另外一子一女皆是收养。不过坊间盛传,陈凡是个傻子,多有痴举。”

傻子?

傻子能用一封书信将他这太子洗马勾去,又三言两语说服“看戏”?

傻子能用儿戏般的方法将王晊玩弄于鼓掌之中,轻轻松松套出真话?

傻子又怎会果断的下手杀人,还让别人替他擦屁股?

从头至尾,步步缜密,处处精细!

若不是花了一夜苦思复盘,自己也差点以为陈凡只是撞运而行。

如果这等手段心思都能称为“傻”的话,天下还有几人能称为聪明?

只是可惜可恨,这小子偏偏不愿回归皇室,否则必是李家的麒麟子......

想到这,魏征恹恹的将热手巾扔到盆中,稍稍整理思路才再次开口。

“还请冯将军切记,陈凡是因长相酷似太子,王晊才动了奇货可居的心思。王晊将你约至莳花馆,是想将你说服叛变,陈凡便是他承诺给你叛离后共享的邀功筹码!而冯将军断然拒绝,王晊恼羞成怒想要灭口,不想反被杀死!”

虽然陈凡提供了一套说辞,但魏征并不想用。

在他看来,即便不能让陈凡认祖归宗,可也必须让太子对陈凡有个印象。

否则真有一天父子相认,自己怎么做人?

一刻不到,马车已来到巍峨的皇城前。

魏征和冯立下车验过腰牌,快步来到东宫。

内侍将两人引至花厅,一个穿着便服、眉眼和气的微胖中年笑着招手:“玄成、痴山来得正好,快来尝尝这刚出锅的油饼,再喝口温茶润润喉!”

说着,他示意内侍去摆矮桌,端着油饼便要起身。

魏征脸上闪过一抹暖意,但还是躬身拒绝:“多谢殿下,但臣等有急事禀报!”

李建成一愣,挥挥手示意其它人离开。

眼看着花厅只剩三人,魏征这才拱拱手,神色凝重道:“殿下,昆明池的计划,还需从长计议!”

“什么?”李建成霍然起身,大为不解。

十几日前,突厥郁射设(贵族称号)领了数万兵马突入边塞,围困乌城。

李渊令李元吉督率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等人出兵援救,并令尉迟恭、程咬金、段志玄及秦王府右三统军秦琼等人一同前往。

几日后,李世民将在昆明池为众人饯行,届时李元吉就会对秦王下手!

这个借了天时的计策,众人曾仔细推敲并做了布置,怎么现在又要从长计议?

等魏征将另一个版本的王晊之事一说,李建成重重拍了下桌子:“这个混蛋!我平日里待他不薄,他居然卖主求荣?难道在他眼中,我这太子当真不如秦王?”

“殿下息怒。”

魏征和冯立早就料到太子会动怒,所以识趣的劝了几句,便将话题转到应变上来。

李建成深吸口气压下怒意,用力揉了揉额头:“既然计划漏了,秦王那边必然有了防备,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实在不行,这太子之位我让给他,以后做闲散王爷便罢!”

这话把魏征和冯立听得冷汗直冒。

如果昆明池的计划没泄露,那两边或许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可计划泄露,便是台面下的事摆到了明处,撕破了脸,哪儿有退一步的可能?

从古至今,这储位争夺就没有善了的,作为失败方的心腹更不会得了好!

咽口唾沫,魏征急忙起身来到李建成身后,“殿下万万不能这么想,如今已是进则生退则亡的境地,容不得多想。臣等这便再去谋划,但殿下这几日最好不要离开东宫!”

李建成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别的不说,单单朝会或是父皇召见我就躲不掉。而且宫中禁卫还把控在父皇手中,玄成不必多虑。”

见魏征又要劝谏,李建成心烦意乱的摆摆手:“这事儿缓缓,等有了头绪再议。不过你说的那个陈......陈什么来着,真的与我酷似?”

那是你的儿,能和你长的不像么?

魏征心里嘀咕一声,立刻回答:“回禀殿下,这陈凡乍看上去确实与您有些神似,而且此子遇事沉稳,老臣与他攀谈了几句,觉得颇为聪慧。”

魏征没敢照实了说,否则李建成必然会对王晊的死起疑。

追问起来,陈凡的身份没法隐藏。

李建成一听,脸上露出玩味之色:“如果我没记错,这还是玄成你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夸人吧?一个十八岁的民间小子,当得起你这般夸奖?”

“臣只是顺嘴一提,殿下不必在意。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早早定计。”

魏征达到了想要的目的便不再纠缠,转而神色越发凝重:“而且近来边塞不靖,臣只怕一个乌城满足不了突厥的狼子野心,如果他们大举南下,我大唐该如何应对?”

......

“臭突厥!臭突厥!臭突厥!”

陈芷蒻骂一句,便狠狠咬一口手上的糖葫芦。

就在刚才,他遇到了流入城中的逃难边民,善心一发,荷包里攒了好久的几十文钱统统散了出去。

这把旁边跟着的陈凡逗得直笑:“蒻儿,几十文而已,别拿糖葫芦撒气了。”

“什么嘛!”陈芷蒻恨恨的跺了跺脚撅起漂亮的两瓣红唇,“人家不是心疼钱,只是咱大唐才建国九年,这突厥狗就叩边九年,害的好多人流离失所,看着就来气!”

说罢,她一口将木签儿上仅剩的蜜糖果子咬下,噶嘣儿噶嘣儿的化愤怒为食欲。

陈凡闻言瞟向西市的街边,那里坐着一溜儿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的老弱妇小,脑海里顿时跳出一副屈辱的画面:白马之盟!

煌煌大唐?那是若干年后的事情。

现在的大唐还国力空虚任人欺凌,如果他这只穿越时空的蝴蝶没有改变历史进程,那么很快,突厥可汗劼利将提马入唐,掳去大批人口,又杀到国都门前,逼着李世民签下年贡万匹帛和十万银的屈辱条约!

可问题是,自己的出现肯定意味着李世民不能登基,那十万突厥大军杀来时,又是怎样一副景象?

“哎?你这牛鼻子老道怎么走路呢?让开呀!”

一声娇呼将陈凡从沉思中唤醒,他一抬头,便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道士正站在眼前。

更夸张的是,这道士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激动之色,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陈凡莫名的臀肌紧缩:“道长你要干什么?”

“哈!福生无量天尊!”道士抱了个子午诀,猛地又抬起头:“这位小哥,可否让贫道摸摸根骨算个命?不收费,保证准!”

免费的?

陈凡迅速想起自己在某多多上领的那个免费耳机,差点没被电死!

所以,免费根本没好事!

翻个白眼,陈凡拉起满脸疑惑的陈芷蒻就走。

可刚迈出一步陈凡就愣住了,脑海里居然飘过一道怨念提示!

而这时道士闪身就贴了上来,三绺长须抖个不停:“小哥,贫道可是有些修行的,他人出大价钱都不一定能请得动贫道,错过这个店就......”

陈凡揉揉脸,心说可真是运气他妈给运气开门,运气到家了!

“袁天罡袁道长,您还是找别人算命去吧!”

开玩笑,自己雀占鸠巢魂穿而来,让这大唐的第一神道看相?

自己不是铁头娃噻!

陈凡说完就走,中年道长却面容一滞,像是陷入了宕机的状态: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