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千两!

那便是银万两,钱千万文!

魏征哆嗦了下,手中苹果“啪嗒”便落在地上。

此时武德九年,斗米入官仓不过五文,市井售价不过十文!

他堂堂太子洗马,月禄也才二十两银子!

可这陈凡,居然张口就是千两黄金!这可怎么和太子去说?

而且最让魏征牙疼的是,一堂堂太子长子、陛下太孙,将钱财这种俗物和争储大计画上了等号!

难道在这家伙的眼里,震动天下的争储大事就这么俗气?

“老夫、老夫真不知......咳咳,咳咳!”斐矩也是又气又惊,一口老痰上来便堵了嗓子眼儿。

眼看着这老家伙就要喘不上气,陈凡和魏征急忙上去抚胸捶背。

一番折腾,斐矩这才把痰吐出来,陈凡也叫幺妹送来茶水,给老家伙顺气。

魏征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这才看向陈凡:“公子,不是某不肯,而是你这条件着实太狠!某实难替殿下做主!”

其实魏征还有句话没说,那便是哪有儿子这样坑爹的?

况且太子家中也没那么多黄金,反是以白银、绢帛、宅院和土地居多。

若真要现在就拿出黄金千两,想不折腾一番也难!

可他根本就不知道,陈凡哪现在对李建成根本就没有丝毫感情,反而还有点厌恶!

毕竟,这个生他养他的娘,可是被这便宜爹给赶出来的。

“魏大人,你说这话就不对了。”陈凡挠挠头,脸色正经起来:“一分钱一分货,我这计策也不是白来的对不对?我刚才就说过,我是花了真金白金又动了脑子的。这计,值这个价!”

“如果两位觉得我口出狂言了,便不必再问下去。之前和二位说的,就当免费赠送即可!”

说着,陈凡从怀里摸出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苹果来,胡乱擦抹两下,便悠闲的吭哧啃起。

这一次,魏征和斐矩可顾不上因为苹果而怨念了,两人此时急的,是怎么说动陈凡换个条件。

但想来想去,根本不知从何入手。而且就此放弃的话,去哪儿找个这么妖孽的人来指点?

又是一番沉默,直到陈凡将苹果都啃了个干净,魏征又拽着斐矩去旁边嘀咕了几句。

等转回来,他咬咬牙有了决定:“某豁出去了,替殿下答应了此事,只是希望公子接下来的话,不要让人失望!”

这就对了嘛,早这么痛快儿的多好?

陈凡坐的有点久,一边转动着脖子肩肘,一边随口说道:“太子绝对不要拿王晊的事儿说给陛下,这原因刚才给你们讲过了,那是黄泥抹裤裆的昏招。”

“如果陛下要问,那太子一定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多说一字,也不要少说一字,甚至如果四皇子那边真被查出和张婕妤有什么,太子也一定答完全不知!”

“对了,说到这,就涉及到刚才斐老的那番话。我反对他的是‘自辨’,赞同的是‘进宫’!”

“我这计策,最早明日,最迟后日便可成行。到时候只需太子按着我这计策进宫,便可化解了秦王的攻势,说不定,还能讨到陛下的欢喜!”

魏征眨眨眼,然后和斐矩又和斐矩对视一眼,感觉好像懂了点什么,但又像什么都没听懂。

但就在陈凡走过来,附耳将真正的计划说完后,两人顿时匪夷所思的瞪大了双眼,觉得这一千两黄金,值了!

离开莳花馆时,月已高升。

魏征和斐矩挤在一辆马车内,心境仍未平复。

直到验过官身出了坊门,车子上了正街后,魏征才小声问道:“斐老,陈凡之计,你看如何?”

斐矩愣了愣神,又将垫在车厢木壁和自己间的软枕摆舒服些,这才开口:“都说英雄自古出少年,我一向不认,但今晚过后,我不认也不行了!”

魏征挑了挑眉,心道何必铺陈感慨,直接点不好吗?

斐矩只是幽幽地望向窗外,并没有注意到魏征这小动作:“此子让太子携‘万民表’并领百名耆老望绅进宫面圣,看起来是给陛下歌功颂德,但实际上与拍马屁无异。看起来这计策既简陋又荒唐,可仔细想,却实在是高明!”

“一者,陛下自驻马邑起兵,再到称帝只用了十个月,及至一统江山,不过七年而已!”

“嬴政用了十七年得天下,刘邦又花了十四年坐江山,即便是隋文帝坐上龙椅,也用了九年光阴!所以陛下这坐江山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但快者,往往难稳。而陛下曾是杨广表弟,多被世人诟病和亲人反目,帝位来的不正。这是陛下多年来的心病!”

说到这,斐矩稍停,回头看了眼认真聆听的魏征才继续往下说。

“所以,别看只是一出闹剧般的‘献万民表’,可却正对了陛下的心思,会让陛下感到万民拥护,让那些诟病者闭嘴!更别提有百名耆老望绅同时进宫,便相当于给殿下上了把锁,秦王怎好发动?”

“只这一点,便化尽了秦王的招数!”

魏征听得不停点头,当时听了陈凡的计策,他是隐约觉得那计可行,却远不如斐矩想的这么细致。

所以此时斐矩将事情拆解成零碎一一分析,顿时让他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时斐矩再次开口,不过神色却比方才要严肃了些:“二者,不知玄成是否记得,此子说,若陛下问秦王事,殿下一定要矢口否认,即便四皇子真与张婕妤有染,殿下也要说不知?”

“记得。”魏征点点头,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斐矩像是自嘲似的笑笑,继续道:“这话,乍一听会让你我觉得他实在胆儿大,竟是建议殿下在关键时像那壁虎般断尾自保。但仔细去想,陛下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太子不曾在他身边埋设耳目,在比之秦王,那便是相信父子间的情感,为人敦厚!”

“这二者双管齐下,陛下如何还会去责怪太子?你我所设想的危难,已化作无形了!”

“只是,这小子才如此年纪,却已拥有远超常人的果断狠辣,实在让人......觉得心畏!”

听到这,魏征又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想或许对李元吉有些不公,但这四皇子真要与张婕妤有染,那简直就是蠢夫所为,不足以成事。

这时,斐矩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魏征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玄成,老夫现在好奇的很,你是如何认识这样一个将人心、人性摸得通透,又才智近妖的年轻人的?”

“啊这......”魏征瞬间就懵了,暗忖这可怎么回答?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刚刚被斐矩大夸一通的年轻人,此时正打开了冷脸妞扔下来的香囊,看着里面的两样东西,也在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