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还伴随着些窒息感。

梁仁睁开双眼,有些茫然,四处摸索后,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一个形似长方体的狭小空间内。

这是哪?

我不是在毕业晚会上和班花推杯换盏后,喝多了去开房睡觉了吗?

怎么跑这来了?

可正当他努力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很细微,但能听清。

“呜呜呜!”

“少爷,奴婢前日为您精心缝制的肚兜,还没穿给您看呢,您怎么就狠心的去了!”

“少爷啊!老仆答应过老爷要照顾好您......可是老仆无能啊!”

一老一少泪流满面,嚎头大哭。

梁仁隐隐感到不安...哭丧声...漆黑的长方体狭小空间...?

这该不会是棺材吧?

我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就跑棺材里来了?

难道我被绑架了,有人想活埋我?

梁仁顿时乱了方寸,连忙大叫道:“棺外的好汉,我有钱,我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放了我,什么都能谈,要钱给钱!要色给色!要啥给啥!”

而就在梁仁惊呼之际,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脑海中轰然炸响,疼得他腿一蹬。

大川王朝?

罪臣之子梁仁,年十六,还是个痴儿?

其父前镇国大将军梁震因阵前抗旨,兵败匈奴,成为国之罪臣,故梁府被封,无家可归的梁仁在两位仆人的带领下流落乡野?

昨日听闻朝廷为了刺激人口增长,准备给年满十六的男丁派送娘子,梁仁因兴奋过度......卒?!

不是吧?

穿越了?

还是开局在棺材里的这种?

我梁仁前世好歹也是个理工科博士后,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卖身...劳动合同都签了,马上就要成为万人敬仰的打工...企业高管......怎么就托生到这么一个倒霉蛋身上,而且连娘子的面都没见到就噶过去了?

不行!

前世莫名其妙的没了,已经够荒唐的了,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白送人头!

我还没活够呢!

这样想着,梁仁猛地翻身,将嘴对准了棺材侧壁,大吼道:“喂!本少爷没死!快放我出去!我只是睡了一觉啊!”

灵堂内。

婢女小兰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哭得像个泪人,红着眼睛看向一旁的老翁,哭泣道:“王伯,你方才可曾听到什么声响?”

王伯老泪纵横,闻声一愣,旋即又大声嚎哭,双手不断拍地,悔恨道:“老仆只听到了老爷对老仆的责骂和少爷对老仆的怪罪......呜呜呜。”

婢女小兰错愕,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再次被王伯代入到伤感之中,泪眼婆娑,嘤咛抽泣:“少爷活这么大什么福都没享过,一直跟着我们受苦,老天太不公平了......呜呜呜。”

棺材里,将耳朵贴在棺材壁的梁仁,顿时一头黑线,气急道:“什么啊!本少爷真没死!你们是聋子吗!”

然而外面依旧痛哭,因为棺材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听不到他的叫喊。

奶奶的,看来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了!

梁仁一脸无语,可正当打算自己想办法掀开棺材板时,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为了一个痴呆儿有什么可哭的?”

伴随着很不友好的声音,从灵堂外,走进来三五个样貌不善的长袍壮汉。

其中一个长髯壮汉阴阳怪气道:“呵呵,他们爱哭就哭呗,只要把棺材钱给了就行。”

棺材内的梁仁闻言猜测,听这口气,好像是来找茬的?

旋即又将耳朵紧紧贴在棺材壁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小兰见到几人神色剧变,小脸惨白地躲在老仆王忠身后,娇躯微颤,显然是害怕极了。

王忠警惕地看着众人,护住身后的小兰,颤抖道:“你你你......你们来作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作甚?”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是你说不欢迎就不欢迎的嘛?”

为首的壮汉横眉竖眼,喝道:“你家痴呆儿用了我们制作的棺材,棺材钱什么时候给?”

王忠方才也是被吓的有些失神,如今镇定些道:“某不是说过,过几日待我家少爷入土后,便将钱财送上?你们急什么?”

一个长髯壮汉走了出来,怒目道:“在这黄沙村内,谁人不知尔等是外来户,若待这痴呆儿入土,你与这小婢趁黑跑了,某等找谁要钱去?”

“忠今年五十有一,从未干过违背良心之事,天地可鉴呐!”

王忠被这长髯壮汉瞪得明显有些心虚,实际上他内心就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得罪不起,还躲不起吗?但他仍是硬着头皮将心中的不快道了出来:“再者说,一口棺材最多十几文钱,你们竟然一张口就要某二十两,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口棺材二十两?

我去,这分明就是抢啊。

还真看我们是外来户,就往死欺负啊。

棺材内的梁仁恨得牙直痒痒。

二十两纹银相当于两万枚铜钱。

在幽州境内,一枚铜钱就能买一个成年人拳头大的纯肉包子,或者一斤粮。

更直观的说,黄沙村的村民,一人一年的收入也就二三百文钱。

这个潘虎开口就要了一个普通村民近100年的收入!

可见其黑心至极!

此时,土坯房外围着的村民也是一阵唏嘘,但却无人敢上前劝解。

这几位壮汉为首的名叫潘虎,长髯壮汉名为关飞,他们是黄沙村出了名的无赖流氓,经常仗着人多势众到处敲诈‘保护费’。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潘虎等人与黑风山的山匪有些渊源,这才使得他们欺男霸女,有恃无恐。

再加上梁仁主仆三人本是逃难来此,在本村无亲无故,自然就成了这伙人的重点关照对象。

“天理?在这黄沙村,某就是天理!”

潘虎挽起袖口,十分凶悍道:“老子现在给你两条路!一,现在交出二十两棺材钱,我们转身就走!二嘛......”

他的眼里流露出贪婪与猥琐,目光在小兰身上肆意游走,邪笑道:“把你身后的小娘子交出来让老子耍耍,待耍够了卖到镇上的窑子,也就算顶了钱财!”

“嘿嘿嘿。”

此话一出,身后的几位壮汉也纷纷发出怪笑。

杂碎!

梁仁咒骂一声。

什么二十两银子?

这分明就是打本少爷丫鬟的主意啊!

棺材里的梁仁一脸愤恨,看来不能再等了,再等估计就要出事儿了。

他顿时伸直双手,绷住力气推搡着棺材板,但却未见其移动分毫。

这谁钉的棺材板,也忒紧了吧?

但梁仁却并没有放弃,继续用力推着。

外面,小兰娇躯微颤,挂满泪珠的脸上,流露出惊慌与倔强,娇声道:“我就是死,也不会便宜你们的!”

她娇容上乘,肌肤白嫩,根本不像乡下村里的女人那般粗糙,虽年仅豆蔻,但已颇有韵味。

“嚯?”

潘虎眉头一挑,仿佛是挑起了他的征服欲,一步步走向棺材旁的小兰,邪笑道:“还是个小辣椒?某喜欢......小娘子,反正你家痴呆少爷已经去了,这个老东西又活不了几年,你迟早都要嫁人的,不如就从了哥哥,日后哥哥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别做梦了,我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小兰双拳紧握,看了一眼侧前方的桌角,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厉声道:“站住!再过来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哼!”

潘虎面色一沉,走上前去,很不耐烦道:“那就别怪某辣手催花了.....”

“哟西!没想到这小妞竟然如此贞烈忠诚,既然如此,我可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啊!”

听着外面的对话,棺材内的梁仁对小兰的表现很满意,旋即目光一凝,要想出去只能拼尽全力了!

他双臂再次猛然发力,忽然手上一轻,棺材板好像动了!

嘭!

一阵轻微的闷响忽然响起。

“什么声音?”

距离棺材较近的潘虎,疑惑地看向四周,警惕道:“你们听到了吗?”

身后的关飞等人面面相觑,摇头表示没有。

“没有?”潘虎诧异,掏了掏耳朵。

嘭嘭嘭!

又是阵阵轻微的闷响响起。

这次小兰仿佛也听到了,瞪大了美目瞧向棺材,早已哭花的俏脸上挂着一抹惊讶和犹豫,难以置信地喃呢道:“少爷......是您吗?”

而棺材内的梁仁正手脚并用,奋力推踹着棺材板,感受到棺材的逐渐松动,梁仁顿时开心的一批,又再次加大了力度!

“少爷!?”

潘虎顺着小兰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了棺材板动了的这一幕。

他的表情逐渐夸张,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破口大叫:“棺材在动?”

一语出,众人惊!

嘭嘭嘭嘭!咯吱咯吱!

棺材板连动着整个棺材,在众人的惊恐注视中,晃动地幅度愈加的强烈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潘虎大骇。

轰!

最后,一道巨大的声响响起,棺材板瞬间起飞!

“哇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了!”

伴随着一声狂笑,一道苍白干瘦的身影猛然自棺材中坐了起来,由于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突然的曝光让他很不适应,双目充血严重。

而这一刻,满屋子的人都仿佛被按下了空格键一般,目瞪口呆地定在了那里,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一动不动地看向‘梁仁’。

苍白的脸颊,黑黑的眼眶,血红的双眸......巧的是,此时一阵阴风自门外吹了进来,纸钱乱飞,灵灯忽闪。

而封建社会本就对鬼神一说极为注重......这股阴风,再配合上棺材和坐起来的尸体...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梁仁扫过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小兰面前的潘虎身上,用舌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嘴角挂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声音生硬又沙哑:“就是你?要动本少爷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