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没说完,只平静的抬眼看了眼江蜜。
整宿整宿的失眠,使沈南星的眼睛看上去异常疲倦,眼里红血丝一条条,藏不住的憔悴。
殡仪馆空旷,冷风透过窗户吹来,冷的刺骨。
里面走廊偶尔传来阵阵嚎哭声,夹带着容忍的抽噎声,也有控制不住的叨唠声。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一群人走了出来,其中就有个小孩,抹着泪跟在大人身后哭喊:“妈妈…”
两人目光一致的望过去。
江蜜被气氛感染,再将目光落向思思的骨灰盒中时,就已经热泪盈眶。
沈南星站在大门口,她听到那声‘妈妈’,所有伪装的坚强在那一瞬间瓦解。
她缓缓蹲下,手紧紧的抓着衣角,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
“思思…”
“对不起,是妈妈没照顾好你…”
思思稚嫩的脸庞在沈南星脑海里出现,她笑着闹着着,又或是撒娇:“妈咪,我爱你。”
从咿呀学语,踉跄学步,一点点长大,陪伴沈南星无数个日夜。
最后却在一夜之间,从活生生的人儿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
沈南星接受不了,她紧紧地抱着骨灰盒,眼泪失控般,簌簌落下。
“南星,不要哭了,思思在的话,她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江蜜也蹲下抱着沈南星单薄的身子安抚道。
秦聿与家人匆匆赶来时就恰好看到这一幕。
秦家人全都穿着黑色衣服,黑压压的一片,压抑无比。
白蔓一进门,看到沈南星就忍不住责怪:“你还有什么脸哭,要是你能安心在家当全职太太,好好照顾思思,思思怎会乱跑出去发生意外!”
沈南星抬头就对上婆婆那张冷漠的脸。
事到如今还在指责她的错。
沈南星慢慢转眸看向一旁的秦聿。
秦聿站在白蔓身边脸色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看不出一丁点的难过。
思思死了,他怎能如此淡定?
一点点难过都没有!
沈南星目光先是复杂,后是痛苦,怨恨、愤怒。
她突然想到几年前苏薇死的那天。
秦聿失控的奔溃痛哭。
他痛不欲生,也恨她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将她送进监狱。
就因苏薇的死与沈家新研发尚未上市的药物有关。
作为沈家人,沈南星是最被怀疑的对象!
顺理成章的被当成‘杀人凶手’。
就连最后无罪释放,秦聿也仍旧恨她,恨不得她早死,下十八层地狱。
可现在面对亲生女儿的死,他却无动于衷…
沈南星啊沈南星,你睁眼看看你爱了十多年的人。
这样一个人,你怎么能死心塌地的爱了这么多年,还死不悔改?
你到底还想怎样,才能回头?
沈南星忽地一笑,红红的眼,和她的笑,看上去就像疯了般。
秦聿眉头紧锁,沈南星的眼神令他很不舒服,好像他做了很多很多对不起她的事。
“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沈南星缓缓站起身来,她恢复冷若冰霜的脸刻满讥讽、不屑。
“思思除了冠上你们秦家的姓,你们又为思思付出了什么?”
白蔓一听怒火冲天,她不满的皱眉。
从沈南星和秦聿交往开始,直到结婚,她都从未喜欢过沈南星,往日里能不走动就不走动。
何况后来秦聿和沈南星的关系破裂恶化,婆媳之间就更少走动,宛如陌生人。
但这么多年,沈南星也从未正面与白蔓发生过冲突,一直都做着儿媳的本分。
这突然态度大变,甚至出口不逊。
在白蔓这种享受惯是阿谀奉承的富太太而言,内心是一万个不爽。
“你在质疑我的同时,怎么不问问当时思思在车上的时候,身为思思父亲,你的好儿子秦聿又在干什么?”
“秦聿在忙着和情人情浓意浓,我满天下的找思思,试图联系秦聿的时候,他还在酒店和情人嬉闹恩爱,呵。”
“就连思思死前,看到的也是他们出轨的肮脏画面!”
沈南星失望的垂下眼眸,只要一想到当时思思绝望的场景,她的心就如同滚刀山。
从黄岛离开时,她去看过那辆剧组车。
后备箱玻璃上全是一道道血痕,那是思思在绝望时用手拍打窗户的痕迹。
血痕有多深,她的心就有多痛。
倘若当时秦聿哪怕多留心一点点,而不是只顾着和柳唯一卿卿我我,思思都不会死…
思思的死给沈南星最清醒的一棒。
不爱你的人,就算给他生孩子,用生命延续纽带也无用。
羁绊永远只会绊住心软、深情的人。
自古绝情的人最是洒脱。
缘起缘灭,命中注定!
“沈南星。”秦聿双手微微攥成拳。
他心生愧疚,却低不下头说抱歉的话。
“让开。”沈南星红着眼,再看秦聿时心中再无杂念,唯有厌恶。
秦聿千言万语都如鲠在喉。
终究是没说出那句抱歉。
他伸手触摸思思的骨灰盒,却被沈南星激动的躲开:“你别碰她。”
沈南星恨意从眼中迸发:“你不配。”
秦聿怔住,没来及反应,就见沈南星快步走出殡仪馆,江蜜紧随其后的跟上。
一路相陪,两人默契的没开口。
沈南星给思思在公墓园买了个墓,她只告诉江蜜一人。
忙碌两天,处理完思思的身后事,沈南星空闲下来回到之前住的公寓。
推开门,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她的心里忽然就空了一大块。
没有了思思,整个房子都像是没有了气息。
空荡荡又陌生。
沈南星关上门,她走到思思最喜欢弹的钢琴前,用力推开窗户。
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
悲伤的情绪一涌而上,像一张巨大的暗网将她笼罩。
沈南星仰起头,她摸出口袋里的香烟,习惯性的抽出一根叼在嘴边,刚要点。
耳边恍惚的换来一句话:“妈咪不要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吃糖吧…”
这时窗外飞来一只蝴蝶,恰好落在她夹着香烟的指尖上。
彩色的蝴蝶扑哧着翅膀。
沈南星动作一僵,她望着那蝴蝶,苦涩地笑了笑。
蝴蝶如念旧的故人,停留在沈南星的指尖很久。
沈南星一直保持着动作不动,直到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