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爵刚结束一天的会议。

十几个项目,只有一两个勉强合格,其他的全都漏洞百出,有些甚至犯了最简单的数据错误。

开到最后他没控制情绪发了通火,让他们三天内整改好,再不合格就全部滚蛋。

散会后他回到办公室,泡了杯不加糖的黑咖啡,浅抿一口,苦涩的味道从口腔直达胃里,令他清醒了一些。

顾氏财团是人人乐道的知名企业。

可外人看到的只是顾氏的光鲜,他作为顾氏一把手,要维持公司运转并逐年、逐季甚至是逐月稳步提升业绩,付出的心血远超乎别人的想象。

原本他可以不那么辛苦的,只要弟弟顾思铠进入公司,他的工作量和压力,都可以至少被分走三分之一。

可弟弟自小就对游戏感兴趣,高考填报志愿时父母让他填商科,他个人想填计算机相关专业,为此甚至闹绝食抗议。

那段时间父母和弟弟的关系特别紧张,他刚从国外完成硕博连读回国管理公司,见弟弟意志很坚定,便从中劝和。

最终弟弟读了喜欢的专业,大三那年就自己开公司,如今已小具规模。

父母见他工作量太大,这两年一直在劝弟弟回公司帮他,但他知道顾思铠热爱游戏事业,如果放弃游戏回归商场,即便弟弟能把公司管理得很好,也会活得不开心。

所以累就累吧,至少能让顾思爵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他,自六年前被人算计生下顾奕丞那刻起,心就像被困在烂泥里,即便把苏婉怡治愈并划清界限,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无非是把公司经营好,把顾奕丞养育好,一眼就能看到头。

至于爱情和婚姻,他从来没有期待。

思绪到了这里,就被来电铃声打断。

是司机的来电,司机告诉他,沈清衍几分钱前去了兴城化验所。

“化验什么?”他的眸色暗了暗,问。

“顾总,我不清楚,不过沈医生从家里出来时就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刚才也背进了化验所。”

顾思爵默了默:“知道了,你们在附近吃饭?”

“是的顾总,在附近的牛记老火锅。”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顾思爵喝完剩余的咖啡,坐回办公桌打开手机通讯录往下滑,找到许言胺的电话拨出去。

响了三十几秒,电话才被接起,一道清冷玩味的声音传来:“顾大总裁,今天刮的是什么妖风,竟然会刮得让你给我打电话?”

“少贫,”顾思爵点了根烟擒在指间,“问你个事儿,兴城化验所是你家开的吧?”

“对,有业务要合作?”

“不是,想让你帮我查个人,她刚才去你家公司化验东西去了。”

许言胺为难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化验所都是要签保密协议的,如果被人知道我们出卖客户信息,轻则名声受损,重则倒闭破产……”

“周末一起吃饭。”

许言胺话锋一转:“好勒,你请客?”

“当然。”

许言胺提高音量:“那没问题,把名字告诉我。”

“沈清衍,不确定她会不会用真名,但几分钟前刚进去。”

“沈-清-衍,”许言胺一字一顿,声音多了几分玩味儿,“女的?”

“有问题?”

“当然有,而且是大问题,万年铁树竟然调查一个女的,这可是轰动圈子的大新闻,你必须给我封口费,不然我就把这事儿告诉兄弟们了。”

“没有的事,别胡乱联想。”顾思爵声明立场,可脑海却浮现出她被沈家人下药那夜,发烫诱人的身子,和妖娆娇软的声音,想着想着,喉咙还有一些干涩。

他下意识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什么都没尝到才想起咖啡刚才就喝完了。

他是个慎终如始的人,很少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似乎一遇到沈清衍,自己就会乱了方寸。

可能……可能是他独身太久,才会生出不该有的遐想吧。

他摇摇头,掐断不该有的画面,低咳两声:“我还有事,那边有消息后回复我。”

顾思爵挂了电话,又看了几分招标书和策划书,期间萧雨送了旗下酒店的定制吃食,他没多少胃口,吃了五分之一就放到一旁,直到眼睛有些酸涩,才准备下班回家。

公司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白天停得满满当当的车库也空旷得很。

他没有立即驱车离开,因为手机一直提示有消息进来,他往下翻看,看到最后额头上的青筋都变得十分明显,最后索性把手机往副驾驶的位子一扔,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点燃,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他的烟瘾并不大,只在比较重要的工作场合,有人派烟时会浅抽几口,平时只有特别累,或者心里很烦时,会抽几口解乏或排解情绪。

刚才,是苏婉怡给他发短信。

说她要出院,既然换心手术都不一定能留住她的命,那也没住院的必要了。

还让他别告诉儿子这个消息,给她找一个安静的住所,等她死了就把她下葬。

还说对不起他,她发现怀孕时应该把儿子打掉,不该生下来给他添麻烦,耽误他娶心爱的女人,过幸福的人生。

还有很多未读信息,他没有看。

越看越心烦,即便苏婉怡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发类似的信息轰炸,但他还是觉得烦。

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捏住他的喉咙,令他想摆脱,却又挣扎不开。

其实,他完全可以像别的豪门公子哥一样,给她一笔钱,再把她拉黑,让她别再自己的眼前瞎晃。

可他做不到。

因为,他也有秘密。

有一个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道,却折磨了他多年的秘密。

……

手指突然一痛,低头一看,是烟烧到根部,烫到皮肤了。

他把烟掐灭,平时抽一根心情就能纾解不少,可今天抽了两根,却还是不过瘾。

正想再拿一根,手机响了。

以为是苏婉怡,他眼中含着愠怒又无奈的情绪看去,却是许言胺打来的。

“查到了?”他接起来。

“对,爵哥,你……你可能需要过来化验所一趟。”许言胺收起了戏谑的腔调。

“为什么?”顾思爵慢慢坐直。

许言胺还是不松口:“我已经在化验所了,你过来吧,过来再说,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