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吊儿郎当惯了的许言胺一本正经,足以想见事情有多严重。
顾思爵没敢耽误,猛踩油门,在凌晨空旷的街道急驶。
十分钟后,顾思爵推开兴城化验所的门,在门口焦灼徘徊的许言胺一看到他就连忙冲上来,抓住顾思爵的胳膊从头至脚打量了好几遍。
顾思爵抬起胳膊甩开他,并退后几步保持距离:“没见你的日子里,我没长出三头六臂,把化验单给我看看。”
许言胺神情复杂地看了顾思爵两眼,到底把化验单拿了出来。
许言胺平时爱玩爱闹,略显浮夸,但遇到正经事,那也很靠谱,他的反应给顾思爵打了预防针,可当看到化验结果时,他还是震惊了。
四硫化四砷。
沈清衍竟然拿含四硫化四砷的东西来化验。
顾思爵微低着头,盯着化验单的脸面无表情,许言胺担心这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挠挠后脑勺:“爵哥,你应该知道四硫化四砷是什么玩意吧?”
顾思爵的喉结滚动了下,不答反问:“她具体拿来化验的是什么东西?”
“山药粉,我问过所里的员工,他们一致认为是山药粉里掺杂了雄黄,因为四硫化四砷是雄黄的主要成分。”许言胺科普完,见顾思爵没太大反应,又说,“该不会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令她对你起了杀心?”
顾思爵脑里想着事儿,嘴里随意应道:“没有的事。”
许言胺刚为哥们儿没有性命之忧松了口气儿,顾思爵又说:“不过我今天刚聘请她担任丞丞的家庭医生。”
许言胺笑到一半的脸,就那样僵硬在脸上:“你这几年在商场横扫千军万马,有意无意的得罪了很多人,该不会沈清衍就是其中一个,动不了你,就把寻仇的主意打到了丞丞身上?这可开不得玩笑,你是想私还是想公了?我的建议是报警,若她已经喂服过丞丞,那肯定不能轻易算了。”
许言胺说的,正是顾思爵担忧的,他皱了皱眉,嘴上却说:“不会,她不是那种人。”
“她?称呼得那么亲切,该不会你对她有别的感情,而无底线地偏向这个叫沈清衍的女人吧?我告诉你爵哥,我虽然只是丞丞的干爹,得排在你这个亲爹后面,但若这个叫沈清衍的女人真用砒霜毒害丞丞,别说你喜欢他,就算她是你老婆,我都不会放过她,因为干爹也是爹,丞丞叫我一声干爹,我就得担起一辈子的责任!”
顾思爵已经够烦了,许言胺这番话闹得他更头疼,他揉了揉眉心:“只凭她送来化验这一点,并不能确当就是她弄的,所以现在下结论言之过早,不过结果给她了吗?”
经顾思爵这么一说,许言胺觉得自己确实过于激动了,不过他本来就是性情中人,不像顾思爵,认识这么多年都是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许言胺摇摇头:“没,她加钱做的加急,本该今天内出结果,但我让工作人员以机器故障的理由拖延着没告诉。“
“那据实告诉她吧,”说着拍拍许言胺的背,“今晚辛苦你了,我先走了。”
顾思爵说完拿着化验单就往外走,许言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过激了,哪有爸爸不心疼儿子的,他有些自责地跟出来:“爵哥,我开车送你。”
“不用,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
许言胺知道顾思爵是说一不二的人,虽然不大放心他在这种情况下开车,也只能叮嘱:“那你慢点开,到家后给我发个短信。”
顾思爵已经走到了车边,背对着许言胺挥了挥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开。
可当回到家里,他却又瞬间冷静下来,没了回来的路上,要把沈清衍从床上揪起来问请来龙去脉的念头。
刚才看到砒霜的化验结果,他其实也挺上火,但他并不觉得是沈清衍要用砒霜毒害他或者儿子。
相反的,沈清衍似乎很精通中医,若她要下毒,有的是无色无味的密方来杀人于无形,不必多此一举地拿去化验所化验。
而且,现在细想,甚至觉得她白天打来的通话内容,也很有深意。
她说家里的食物不见得都健康……
顾思爵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解锁手机打开显少打开的监控APP,倍数播放着白天的视频。
这栋别墅,是好几年前买的了,装修后他频繁出差,不出差的时候要么住酒店,要么住父母家,这边一直没怎么住,但考虑到丞丞大多时候都是佣人照顾,出于安全考虑,装修时他在客厅的墙画上安装了个摄像头。
但因为丞丞除了体弱多病外一直长得挺好,而他工作太忙,查看监控的次数一巴掌都数得过来,可他刚倍速播放着看了一会儿,就看到佣人从房间抱出一个罐子,沈清衍看到后跟了进去。
因为距离较远,他把声音调到最大,也听不到沈清衍和佣人聊了什么,但看到她从厨房出来时就抱着罐子进了她的卧室,再次出来就背着一个塞得鼓鼓的黑色双肩包,从形状和大小来判,基本能确定正是从佣人手里拿走的罐子。
而几分钟后,她就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要带丞丞出去吃饭。
有些东西已经明朗,投毒的,可能是佣人。
那佣人,可是在他小时候,就在家里帮佣的,说是半个亲人都不为过。
而丞丞的身体,似乎和长期服用了砒霜有关。
心口像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佣人揪起来审问,但他到底克制住了,因为他要用实质性的证据,把毒害甚至意图谋杀儿子的人,亲手送进监狱。
想到这儿,他给经营着好几家银行的宋河发了微信,让他明天查查佣人的资金往来情况。
随后又给萧雨发了信息,让她明天去佣人的老家暗访一下,打听下佣人的人际关系和家庭状况。
弄完这一切,他下车朝儿子的房间走去。
一想到儿子可能真的长期遭受着煮饭佣人的投毒,他的步伐就不由加快。
是他没保护好儿子,是他太疏忽了儿子……
二楼是他和儿子的卧室,可刚跨上二楼的最后一阶台阶,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
他加快步子的同时,放轻了脚步,儿子的门敞着一条缝,透过缝隙他看到沈清衍正在给儿子做艾灸。
顾思爵犹豫了下,最终退了出去。
二十多分钟后,做完艾灸的沈清衍轻轻关上房门,用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地面欲下楼。
经过二楼客厅时,一道触不及防的声音响起:“沈医生。”
沈清衍吓得跳了起来,随后反应过来是顾思爵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加上小区路灯投进来的灯光,她辩认出顾思爵的轮廓。
“顾总,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我刚回来。”
“哦,工作重要,不过也得注意身体,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沈清衍说着重提脚步欲下楼,可步子都还没迈开,又被顾思爵叫住:“对了,刚才看到你在给丞丞艾灸,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