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台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发现一个壮汉坐在不远处的桌上捣药,屋子里到处充斥着腥臭的味道,完全没有想象中香气四溢的草药味道,完全不同。

他尝试着坐起来,可臂膀上的伤口却被扯动,痛的他倒吸口凉气,狠狠的嘶了一声,无奈又躺了回去。

摸了摸额角,被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包的很严实,虽然还有鲜血渗出来,但浓郁的草药味盖住了血腥。

“别坐起来,你的骨头断了两根,破了五根,右臂的伤深可见骨,筋都差点断干净。”李威起身,端着捣药碗走过来,随意的坐在床边,端过来一碗凉水放下,道:“三个时辰前,凌幼霜花重金让乞丐找你,没什么事情就别出门了。”

张小台已经很渴,但看着面前的壮汉却又不敢伸手把水碗端起来,有些虚弱的开口,道:“为什么救我?”

“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坏人不一定都坏,好人不一定都好。”李威瞥了眼张小台干的已经起皮的嘴,笑了笑,端起水碗大口的喝了一半,随后把水碗放了回去。

隔了会儿,张小台确定李威没有作祟,再也忍不住,端起水大喝特喝,虽然半碗水不多,但这已经足够解渴,而且谁又能保证其他的水没有问题?

水碗被张小台重重的放在柜子上,随手擦了嘴角的水渍,追问道:“你和妖人是一伙的。”

“准确来说是一家的,他是我表弟,早些年我老家闹饥荒,我爹和我娘为了能活下来选择北迁,几年前,新皇登基,苛捐杂税,我表弟的老家不逢时的遭到蝗灾水祸,一家老小饿死得饿死,累死的累死,本以为官府会有作为,结果却是要把人抓去充军,我表弟受不住,逃来投奔我,在此安家。”

李威轻描淡写的道出过往,但谁都能听出,不论是最近几年还是过往那些日子,难民的日子并不好受,易子而食,饿殍千里都是一种常态。

张小台没说话,他出身乞丐,经常从那些老一辈的乞丐口中得知往年经历,倒和李威口中所言的相差无几,上一代皇帝好坏参半,前半生励精图治,后半生纵情肆意。

昏黑的烛光下,李威的影子在墙上来回走动,时而放大,时而缩小,明灭不定,有些缥缈,灵动的影子给有些沉闷安静的屋子里添加了肉眼可见的调味。

张小台眉头深锁,“他修的是妖法,你为什么不阻止?还有,我朋友在哪儿?”

听到这儿,李威啧了一声,深吸口气后又叹了出来,手里捣药碗轻轻放下,解释道:“问道宗的弟子确实死了几个,但不清楚有没有你朋友,我可以带你去见活着的那几个,还有,我表弟修行妖法不是他的本意,他是被凌幼霜陷害的,这次,我表弟神功要大成,我和他决定离开,不然都不会救你。”

李威的表情很认真,但很难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他的肺腑之言。

“最开始,大黑来到天水镇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辞去衙役的官职,一起和他做个小本生意,如果不是后来遇到被县老爷带回来的二夫人凌幼霜,后面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天水镇依旧是个繁荣的贸易要塞,这地方做小本生意,一年赚的钱可比外面十年八年赚的还要多,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不想留在这里呢。”李威苦笑。

听到有问道宗弟子惨死,张小台悬着的心忽然变得紧张,李威后面说的话已经无心再听,立马从旁边的衣服内袋里1抓出两张染血的画像,哗啦一声,褶皱的纸一下展开,冷着眼追问,道:“我问你,这两个人还活着吗?”

光线过于昏暗,李威不得已只能走上前去看,隔了好一会儿才肯定的点头,道:“还活着,不过这个家伙已经断了手,他差点杀了我表弟,本来不想这么做,无心之举。”

他指着徐青的画像,斜靠着已经有些老旧的衣柜,语气里尽是无奈,当时不只是他,连二小姐,二夫人凌幼霜都在现场,谁都看见徐青要反手突袭。

张小台暗自冷笑,但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完全不信对方所言‘无心之举’这话,虽然徐青,刘星他们的修为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但妖人大黑可是练气九层巅峰,想要挡住练气一层的修士突袭实在太简单,多半是事后报复,所以才砍了徐青的手,想来不是碍于问道宗弟子的身份,徐青已经命丧黄泉。

“二夫人凌幼霜什么来头?”张小台靠着床头,伸手从旁边堆着的衣服内袋里取出两颗自己带下山的丹药,细细辨别吗,确定没有被替换,这才放心吃下。

有丹药的药效在发挥作用,一身的伤痛骤然间减轻很多,让他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浑身都舒泰了几分。

张小台揣摩,确定只要到天亮之前什么都不做,光是药效就能恢复自身七八成的伤势,心里的不安才慢慢散尽。

当然,一枚丹药虽然不至于让实力恢复到巅峰,但至少有下地行动,攀岩走壁的气力傍身。

眼看着张小台服下丹药,李威没有阻止,解释道:“她自称是家道中落,一家被皇帝被流放,路上因为暴乱脱身,后来被何老爷捡回家。”

“日月王朝?流放?”张小台眉头深锁,“何老爷胆子真大,金屋藏娇暂且不说,藏得还是朝廷流放之人!”

他不清楚朝廷规矩是什么,但通常流放之人都是再不能回到王都的,而且一旦被发现没有抵达流放地,连带包庇的人都要被连诛!

李威听完一声苦笑,道:“凌幼霜少有出阁,就算是当年那场她和何老爷的婚宴都没有大操大办,时间一长,自然没人关注,更何况有何老爷保护,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张小台沉思着,缓缓说道:“你救我,是想让我去对付凌幼霜,然后你和那妖人趁乱离开黑水镇,真是好算计。”

“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是这意思,我和表弟最多算是她的臣下,受她摆布永无宁日,如果你能抓凌幼霜去交差,这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事吗?”李威正色道。

看着李威认真的神情,张小台考虑到自身的处境,踟蹰了一会儿,果断的点头答应,道:“好,既然你都说成这样,那我也就退后一步,明天一早我要去看其他问道宗的弟子,到时候你给我送封信去何府交给白氏子弟,只要能够抓住凌幼霜,你们两兄弟就此远走高飞,我回宗复命。”

“成交!今晚你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就当是我的诚意,免得你担心我去通风报信。”李威嘿嘿的笑了两声,走到不远处的桌前继续为张小台捣碎草药。

张小台随口应付了两句,但心里却越发凝重,对方说得好听是有诚意,其实就是担心他会通知问道宗,无论是妖人大黑还是面前的李威,都是不可尽信之辈,需要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