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雯杨来到镶白旗领催处,登记造册后,便随人到屋里候着。待宫里来人通知挑本旗女子时,领催将她们按年岁册分先后排定,然后再坐车前往,皆四人辆,无一特例。
下了骡车,耿雯杨随着其他应选女子,在太监们的带领下,鱼贯进入神武门。来到御花园的假山前,一字排开,每六人一排,密密麻麻地站了七八排。采选宫人都是由内务府主持,凡点到名字的,走到前面,六人并列站成一排,以备内务府总管凌普,首领太监李全海、郭夫荣甄选。选中者,会由小太监带到钦安殿的西偏殿,分拨进行女红、打扫等日常性的检验,内务府的李全海则根据每人的情况,指派到不同的处所去。
经过一轮轮的甄选,耿雯杨成了个中翘楚。李全海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地吩咐着身边的小太监,小太监先是一惊,随即立刻点头称是。之后,来到耿雯杨面前,轻声地对她说:“姑娘请随我来吧。”
耿雯杨无言,跟着小太监出了钦安殿,过了御花园,出了神武门。神武门外,有三辆骡车早早地候在那里。小太监示意她上了其中一辆,她刚上车,车就走了,撩开车帘看去,车离紫禁城越来越远。
我这是要去哪?难道我落选了?不可能啊。是胤禛的安排吗?耿雯杨疑惑地坐着,全然不知自己的未来在何方……
经过约莫三四个时辰,就在耿雯杨随着车辆的颠簸,昏昏欲睡的时候,到地方了。有太监敲敲车框,示意她下车。耿雯杨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车,只见面前是一堵青灰色的高墙,一扇红漆小门大敞着,四个小太监垂首在边上站着。还有三辆骡车早已到了,七八个应选的宫女整齐地站在车前,似乎所有人都偷偷地往她这边瞧。
这时,一个总管衣着的太监,昂首地走了过来。他阴郁的眼睛扫过了面前的宫女,最后目光落在了耿雯杨身上,眼中精光一闪。随她车来的小太监,立刻快步走过去,跟他低语了几声。总管初听时脸上一紧,随即开始不住地点头称是。见一切安排妥当,小太监便随车回去了。
见车走远了,总管这才转过身来,又扫视了一遍众人,缓缓地说道:“我是这畅春园的总管,你们可以称我为王公公。畅春园虽比不得宫里的规矩多,但是这里也是不能错一步的地方。今日我将丑话说在前面,往后谁犯了错,也别怪公公我铁面无情。来人,把名册拿来,现在就给你们分派今后当值的处所。”
同行的宫女,有的被分到了云涯馆,有的去了瑞景轩,有的去了韵松轩,而耿雯杨则被指派到了天馥斋。分配妥当后,宫女们分两拨,由小太监引致处所。耿雯杨随指引的小太监走了大半个院子,越走越凄凉。耿雯杨心中不免生疑,连忙问道:“公公,还有多远啊?”
“快到了,过了前面的集凤轩,就到了。”小太监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耿雯杨只得不做声,快步跟上,谁知过了集凤轩,走过一架只容一人行走的小桥后,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天馥斋。天馥斋听着名字高雅,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其实集凤轩后的河桥西为闸口门。闸口北设随墙,小西门北一带构延楼,自西至东北角上下共八十有四楹。西楼就是天馥斋,内建崇基,中立坊。而自东转角楼再东面楼,还有九十有六楹,中楼为雅玩斋,斋东为紫云堂,北面即是苑墙外了。
耿雯杨上学时看过畅春园的图纸,知道这里是整个园中最偏远的一个角落。除非有意,否则无人会来这里。她很好奇,按照当初府里人对自己的态度,他们是打算把她当件赏玩呈于皇上面前,怎么会把自己送到畅春园来了?即便是康熙一年中有大半年都住在畅春园,但是自己现在的天馥斋离春晖园、瑞景轩那里也有好远的距离,这怎么能见得到呢?对此,耿雯杨实在是想不通。
小太监引着耿雯杨来到了天馥斋,院内站着两个太监并三个小宫女,年纪尚小。小太监轻轻地告诉耿雯杨,“每日晨起,首领太监邱公公都要训话,今儿听说有新人来,特意等着。”说罢边垂首躬身等在一边,耿雯杨也不敢出声,安静地等着。片刻,从一间屋里走出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太监,圆头大耳,眼中精光闪烁。他看到耿雯杨,也不搭理,阔步走到众人面前,说道:“今起也没什么吩咐的,各自做好分内的事。既便是新来的,也不能寻私。今日起开始轮值。”
待众人散去,耿雯杨才走到首领太监邱公公面前,“奴才耿雯杨,拜见邱公公。奴才初来,什么都不懂,还请公公多指教。”说完,耿雯杨递上事先准备好的银票。
邱公公随意地接过来,胡乱一看,足足五十两,顿时脸上生光,眼含笑意地说:“很好,很好。你虽新来,也算懂事。这样吧,我们这尚缺掌事宫女,若你果真乖巧,日后这个……就是你的了。”
“谢公公提拔,奴才必定尽心尽力,定不负公公的厚望。”
“好,好。小惠,今日不是你当值,过来,带她先回房休息,天儿也不早了,她今日就不必轮值了。”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的小丫头小跑过来,怯生生地接过了耿雯杨的包袱,引着她回房间休息。“姐姐,咱们这地方小,所以两个人睡一间,正好咱俩是一间。”
“你叫小惠,是吗?”雯杨见她眉目清秀,很是喜欢。
“是。姐姐今日才到,先歇会儿,一会儿我带姐姐去管事那里领衣服。”
“也不急,我刚来,什么都不熟悉,正想问问你,咱们这平日里都要干些什么呀?”
“除了天馥斋,雅玩斋那边也归咱们打扫。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每日打扫,看看屋子,别叫老鼠扑了灯烛罢了。”
“哦,这样啊……那万岁爷可曾到咱们这来过?”
小惠扑哧一声笑了,“姐姐,别说笑了。万岁爷哪会来咱们这呀?别说是万岁爷了,就连总管王公公都不曾来过。咱们这最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过也最清闲自在了。”
雯杨心中一惊,都没来过?那我待在这算什么?难道,我成了一个废棋?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胤禛把我搁着一定是有他的目的,我不可能是弃子,我不能是废子。想到这,她也无心休息,早早地随着小惠去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