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力气就像被人凭空抽干了似的,沐舒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了下来,软绵绵的耷拉在沈荆临怀中,任由他抱着。

整个人,就像一尊没有生命力的木偶,任由提线人操纵。

男女间的差异,通常能在力气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每次沈荆临想做什么时,无论沐舒怎样反抗,他最后都能得逞。最后无奈的顺从,反倒是将中间那点反抗变成了矫情的半推半就。

想通这一点,沐舒索性也就失了反抗的想法,任由自己靠在沈荆临怀中,无声的流泪。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就像阳光下的钻石,剔透璀璨。

“哭什么?”

沈荆临半眯着眼,黑白分明的眸仁中尽是探究。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沐舒,仿佛要透过眼前这张白皙的脸,将她脑子里的想法看穿似的。

在他面前,沐舒很少流泪。

大约是因为被收养的原因,在沐舒在沈家一直过的很谨慎,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谨慎得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所以平日里对谁都没脾气,更别说展露情绪。

至于沈荆临,也是他们在一起后才开始从沐舒身上感知到了强烈的感情变化。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沐舒就像一泓深水,表面看着干净清透,可谁也不知道水底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眼下沐舒这一哭,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深吸了口气,沈荆临强压下情绪拍了拍沐舒瘦削的肩头,低声问:“到底是谁不让谁好好过日子?”

问完,也不给沐舒回答的机会,又讽刺道:“你明知道许祎君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一根筋的扑过去,沐舒,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不管不顾?”

“我……”沐舒嗫嚅着嘴唇想要解释,脑子里却不自觉的划过了许祎君的警告。一时间,竟生生咽下了嘴边的话,只剩满脸冷漠:“你没资格过问。”

资格……

这个词在沈荆临脑中不停盘桓胀大,而后渐渐充盈了他的整颗大脑,将他勉强压下的情愫全都翻腾了起来。

他最讨厌的,就是沐舒这幅冷淡的模样,好像他们之间的过往,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不屑的冷哼了声,沈荆临身子一转,便将沐舒压到了床上。

沐舒墨黑的长发铺陈在月白的床单上,就像一段精致的丝绸,在暖光中泛着莹润的微芒,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更加细腻。

沈荆临喉头轻滚,随意卷了缕她的长发绕在指尖,凑到鼻息处轻嗅着,仿佛一位极有格调的调香师品评香水那般,仔细而用心。

双手得空的沐舒想也不想,直接“啪”的一巴掌落在了沈荆临脸上,怒气冲冲的盯着他质问:“在你看来我就这么随便,可以随时随地的任你为所欲为?你如果要发情就滚出去找别人,别来找我发疯。”

一股脑的说完,沐舒趁着沈荆临怔愣之际,直接手脚并用的将人从她身上踹了下去。而后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服,迅速从床上起身朝门口走:“沈荆临,我不是你的谁,没义务陪你睡。”

然而,沐舒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就被一股大力攥了回去。

才刚转身,她就对上了沈荆临那双深沉如海的眼。此时,里面正翻涌着惊涛骇浪,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她。

沈荆临活了二十八年,这还是头一次挨打。

男人的自尊让他没办法咽下这口气,但良好的家教却告诉他不能对女人动手,因为只有怯懦的男人才会用打女人的方式来满足或发泄心底的情绪。

死死的盯着沐舒,沈荆临眉头间的褶皱越发紧蹙了起来。他岑薄的嘴唇严丝密合的闭着,上下牙齿用力咬紧,久久没有松开。

这样的他,就像一尊发怒的雕塑,骇人却不让人担忧。

被他看了良久,沐舒也渐渐回过了神来。回想起自己刚才打沈荆临耳光的事儿,心头猛然就是一跳。

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沐舒心虚的挣脱着,想要挣开沈荆临的桎梏。可不管她怎么挣扎,手腕就像嵌在了沈荆临掌中那般,稳固的很。

如此,她也难免有些恼怒!

“松开!”沐舒慌乱的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明天还要工作,没时间陪你玩什么感情游戏。”

“脾气见长啊。”沈荆临不阴不阳的冷笑着,手上的力道却半分没减:“这次是动手,下次是不是就该跟我动刀子了?”

“是你动手动脚在先,我不是你以前跟过你的那些女人,每时每刻都有心思陪你上床。”

沐舒逃避似的看向地面,想给自己找点底气:“沈荆临,我们之前只是正常恋爱,我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卖给你,这一点我希望你搞清楚。”

他们在一起之前,沈荆临有过不少女人,这一点沐舒十分清楚。

二十多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沈荆临平常应酬多,压力大,需要放纵也是在所难免。况且,这些事都只是发生在他们恋爱之前,所以,沐舒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沈荆临现在把她归划到了与那些女人相同的类别里,想睡就睡。这样的认知,让沐舒觉得自己和会所里的陪酒女一样,半点自尊也没有。

“卖?”沈荆临蓦然松手,而后立即钳制住了沐舒光洁的下巴,嗤笑着问:“你觉得这是在卖?”

“不是。”沐舒抬头,倏尔看向了头顶的吊灯。

柔软温暖的灯光熏得眼睛生疼,她浓郁的叹了口气,才说:“买卖还讲究个你情我愿,可你向来一意孤行,根本不问我是否同意。严格说起来,我连会所里卖肉的都不如。”

一字一顿,沐舒说得很慢,慢到让每一个音节都清清楚楚的落入了沈荆临耳中。

她的话,让沈荆临的身子猛然僵住了。不过仅仅片刻,他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嘲讽的表情:“当然不如,人家出来卖,都是主动取悦男人,你什么时候取悦过我?你说这番话,不就是为了刺激我,好让我心软?”

说到这儿,沈荆临稍微顿了顿,连带着落在沐舒下巴上的手都收了回来。而后,便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继续说:“你倒是会打算,知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与其这样贬低自己,还不如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难道我说错了?”沐舒轻笑了声,眼中萧瑟一片:“眼见我们没有以后,你就偏要毁了我和别人的以后,这就是你说的心软?”

“……”沐舒的话,沈荆临并没有接,他只是半眯着眼睛,静默的瞧着她。

温柔的光线将沐舒的轮廓描摹得十分娴静,就算她脸上大写着埋怨和怨怼,也丝毫不影响沈荆临的感知。

在他看来,眼前的沐舒除了是在倔强的生气外,其他地方都还是可爱的。至少,那双水波盈盈的眼睛,与平常相比就没有太大变化。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被这女人扇过耳光。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认真的抽着烟,仿佛要将她的相貌融化在烟雾里,深深镌刻在脑中似的。

直到指尖的烟草燃尽,沈荆临才随手将烟蒂扔到垃圾桶中,沉声提醒:“我也不想总说些威胁的话来将你推远,但你做事前心里也该有点数。毕竟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也学不会那些所谓的心慈手软。”

说完,沈荆临又抬手揉了揉沐舒的长发,动作轻巧温柔,甚至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呵护:“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怒火足以吞噬一个人的理智。所以为了自己好,往后尽量少说难听的话来刺激我。”

“还有,和许祎君划清界限。”

沈荆临向前走了小半步,拉近与沐舒之间的距离,待她的额头即将触碰到自己的下巴时,倏尔颔首在她眉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提醒你,女人的身体和声誉从来都不该拿来做交易。”

沐舒不喜欢许祎君,这一点沈荆临十分清楚且确信。

否则,在看到许祎君和王臻臻的视频时,她早就悲痛欲绝或者暴跳如雷了。甚至说,她有可能早就知道了那两人之间那点猫腻,所谓的不闻不问,不过是因为不上心罢了。

所以,沈荆临唯一能想到让沐舒继续和许祎君在一起的原因,也只能是被威胁或者达成交易了。

果然,听到“交易”二字,沐舒澄透的眼中立即划过了一抹慌乱。虽然她很快收敛,但还是被沈荆临给捕捉到了。

“你想多了。”沐舒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与面前这男人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亲密的接触让沐舒慌乱不安,她太清楚沈荆临的精明了。生怕自己稍微不慎就露出了马脚,从而将深埋心底的隐痛给牵扯了出来。

“但愿。”沈荆临难得没有追问,而是哼笑着溜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朝门口走:“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