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舒以为,沈荆临口中的“明天见”,是指工作中遇见。

可不想,她次日早晨才刚下楼,就瞧见了客厅里那抹倜傥的身影。

沈荆临双腿交叠而坐,手里拿着份财经报纸,认真而缓慢的翻阅着。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个白瓷杯,里面盛着温热的咖啡。透过阳光,沐舒能清楚看到咖啡泛起的浅浅白雾。

双腿不自觉的一怔,沐舒讷讷的站在楼梯口,久久没有动作。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了些,沈荆临轻描淡写的朝楼梯口睨了眼,便随手放下报纸,眉眼含笑的问:“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沐舒不由蹙眉,直接让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话已出口,才自觉有些失态了。

沈荆临是沈沛珊的亲侄子,两人关系也算亲近,所以偶尔的留宿十分正常。她眼下这一问,倒是显得自己有点心虚了。

不过,好在客厅里并没有其他人,所以沐舒倒不至于有多尴尬。

低笑着从沙发上起身,沈荆临侧着脑袋打量沐舒:“除了你的房间,我就不能住在这儿了?你还真是霸道。”

这话,带着三分调笑七分宠溺,惹得沐舒脸色发白,忙不迭的朝四周打量,生怕被刘婶听见。

只一眼,沈荆临便看透了沐舒的紧张,面色骤然阴沉了两分:“你就这么怕被人知道?”

“为什么要怕?”沐舒挺直了腰杆,直视沈荆临的目光:“我们是表兄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就算是,也早就过去了。

“也是。”沈荆临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这个说法:“昨天你睡完我不是还付了钱?最多,你就算是嫖了我,没什么见不得人。”

说完,便直接无视了沐舒那张青白交错的脸,径直走到饭厅坐下,:“姑姑和余太太临时起意出去旅行了,刘婶也去买菜了,家里暂时没有其他人,你不用急着掩饰。”

沈荆临的话,让沐舒狠狠的松了口气。不得不说,他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却十分让人安心。

迅速敛下情绪,沐舒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而后不紧不慢的朝楼下走,打算去饭厅吃完早餐再去公司。

与沈荆临相对而坐,沐舒专心致志的扒拉着碗里的白粥,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朝他脸上倾斜。

大约是被沐舒的态度给气到了,沈荆临也没主动搭话。一时间,饭厅里便只剩下轻微的碗勺碰撞声调节着气氛。

饭后,沐舒随口说了句“慢用”,便提着手包大步离开了,半点没有等沈荆临一起的意思。

……

刚走进办公室,沐舒都还没来得及打卡,就接到了何文清的电话。

电话那端,何文清颐指气使的说她姐姐何文素在酒店被服务员欺负了,让沐舒去看看,顺便把服务员给开除了。

沐舒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随口敷衍了两句,便迅速朝大堂赶去。她虽然不想搭理何文清,但却不能不管酒店的事。

刚到大堂,沐舒都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一个身材丰腴的中年妇女给拽住了。

“怎么来的这么慢?”

何文素不满的别了沐舒一眼,便开始了连环炮似的抱怨:“你们酒店的人怎么办事的?明知道我住的是你定的房间还来催我交房费,还说什么不交就要把我请出去!”

说着,何文素还没忘记满脸得意的伸手指向前台:“还有这个小贱人,我让她帮我买份早餐送到房间也不肯,说什么要先交费才行。你们五星级酒店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现在你们经理来了,你倒是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啊。”

前台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叫季纱。就这样被何文素当众指着鼻子骂,委屈得直掉眼泪:“沐经理,我……”

“我知道了。”

沐舒抬了抬手,示意季纱暂时先别说话,而后轻笑着看向何文素:“所以你到现在还没付房费?”

“当然没付,我可是来参加你和祎君婚礼的,难道还有让我花钱的道理?”

何文素脖子一扬,高傲得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再说了,我是你大姨,难不成住你们沈家的酒店还要付钱?”

“你也说是来参加婚礼了,既然婚礼都泡汤了,难不成还要我负责你的吃喝?”沐舒笑着拂了拂头发,“还有,你是许祎君的大姨,并不是我大姨。”

“你什么意思?”

看着情况不对,何文素立马警觉了起来:“你和祎君不是快领证了?怎么,还没进门就敢给长辈脸色看?”

“既然知道我还没进门,就别把关系攀得太早。”

沐舒说完,又转头看向季纱:“你也的确有问题,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对不起沐经理,我不该和客人爆发正面冲突。”

“这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你根本没有按照酒店规章办事。”

沐舒轻轻摇了摇头:“酒店要求下午两点之前就要和客人确定好是否续住,我定房间时只交了前晚的房费,所以在昨天下午没人续费的情况下,你就该通知客人搬离了。如果客人既不肯续费,又霸着房间不肯走,你就该上报给你的组长,让组长通知片区民警处理,而不是任由客人住着。”

说到这儿,沐舒也不等季纱回答,又将注意力放回了何文素身上:“所以何女士,你是现在立刻补交房费,还是让我通知民警过来处理?又或者,你更喜欢被保安丢出去?”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文素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不敢置信的看着沐舒:“我可是祎君的大姨,你居然敢赶我出去?”

“如果你正常交费入住,我当然不敢。可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铁了心要做个无赖,那就算是许祎君本人,我也会让人把他丢出去。”

如果面对普通客人,沐舒的态度当然不会这样恶劣。

可看着眼前这张跟何文清有五分相似的脸,她实在和颜悦色不起来。索性,也就假公济私的发泄了一回。

换成别人,沐舒这话或许还真能唬得住。可对象是何文素,那自然就另当别论。

一听沐舒说要让保安把她丢出去,何文素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给许祎君打电话撒起了泼。

“哎哟,祎君你快来看看哟,你这个媳妇简直不讲道理……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平常不检点,背着你偷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指使服务员欺负我,让保安把我从酒店里赶出去……她今天是让人赶我,明天恐怕就要把你妈从家里赶出去了哦……”

“我早就说过这种媳妇要不得,可你就是不听,现在你大姨都被人骑到头上拉屎拉尿了,你还不快来管管她……”

何文素一边大喊,一边拿眼睛去瞟沐舒。见沐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头竟生出了两分得意来,觉得是自己拿捏住了她。

只是,何文素这份得意还没保持半分钟,就被沐舒给打破了。

三两步走到何文素身边,沐舒毫不客气的拿过她手里的电话,沉声对那端说:“如果要替你大姨付房费就在十分钟内赶过来,否则我直接把她丢出去。”

许祎君正在开车,一听沐舒这话,立刻靠边停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这就要问你的好大姨了。”

沐舒冷笑了声:“谁告诉她沈家的酒店可以免费住了?既不付房费,又要在大堂撒泼侮辱人。许祎君,虽然我们在领证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但并不表示你的家人或者亲戚可以为所欲为。十分钟,你如果没过来把房费结清,把人领走,就别怪我撕破脸皮了。”

之后,便直接切断电话,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走到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计时。

一看她这气势,何文素就知道自己今天讨不着便宜了,可又实在不愿意在前台面前丢人,于是扭着屁股小跑到角落,给何文清去了电话。

添油加醋的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听何文清保证,说会让许祎君给沐舒点颜色看看后,她才抹了把脸,重新梗着脖子走到沐舒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冷哼了声,何文素不屑的瞥了沐舒一眼,便侧着身子翘起了二郎腿,怎么看怎么悠闲。

大约是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许祎君来的很快。仅仅八分钟,便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酒店大堂。

许是走得太急的原因,他额头上还沁出了几颗汗珠,连带着西服外套也松开了扣子,半敞着。

看到许祎君,何文素就像看到老鼠的猫似的,忙不迭的凑了上去:“祎君,你可总算是来了。你要是晚来一会儿,怕就见不到我这个大姨了哦……”

说着,又打算把刚才撒泼那套拿出来。但她才刚开口,就被许祎君皱着眉头给打断了:“大姨,你稍微等会儿,我先去付房费。”

“什么?你还真的要付房费?凭什么啊?”何文素张大了嘴,一把拽住许祎君就开始质问:“这不是她们家的酒店吗?”

闻言,沐舒直接笑出了声来:“何女士,你也知道这酒店姓沈不姓许了。我要是你,现在就乖乖闭嘴了,免得把许祎君气走,你就真的只有被人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