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爹爹在边陲立了大功,受圣上无上封赏,她的姐姐,嫡长女秦湘语御前献舞,名动天下,一时香名远播,见者都说是京城第一美人,因此生辰上府祝寿辰的人络绎不绝。

她记得,那天她爬上去想把猫儿抱下来,却不知怎的失足坠落,受了伤,未能参加秦湘语的生日宴。

也就是在这次生日宴上,当朝九皇子沈戚对秦湘语一见倾心。

虽说沈戚贵为皇子,但不受宠,自然不得美人欢喜,沈戚为了她曾御前请婚,却没能得偿所愿,当时在京城,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人人皆知。

现在想来,嫁给沈戚后,他吻她时总捂住她的双眼也不是没道理。

她与秦湘语最不一样的地方便是眼睛,秦湘语是细长的丹凤眼,她是一双桃花眼。

她为满足沈戚的野心,变得复杂心机,处处算计,步步为营,让沈戚得了皇帝的青眼,自己最后却被他狠狠抛弃,被秦湘语狠狠羞辱,孩子还未得名便被她用凤钗……

回忆这一切,秦诗阮脸上早已经是一片冰凉,她默默地擦掉眼泪,望着秦湘语厢房的方向。

沈戚、秦湘语,既然老天有眼,让我秦诗阮又回到了这一切的开端,我定不会再重蹈覆辙,这一世,我要让你们一无所有,付出应有的代价!

秦诗阮平复好心情后,仔细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她的猫,脚下瘦石嶙峋,刺的她脚底板生疼。

她慢慢蹲下身,手抓住突出的山石,右脚去探下去的路,摸索了一会儿,终于踩稳,脚踝却在一刹那被什么给拌住了,秦诗阮一声惊呼,整个人一歪,急剧往下坠。

秦诗阮害怕地紧闭上双眼,身子缩成了一团,空气川流过耳,急剧下落后……却是坠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秦诗阮诧异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是落在了生硬的地上。

怎么回事?竟然没有一丝疼痛。

秦诗阮坐起身,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一恍神的工夫,一张俏生生的娃娃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秦诗阮被吓了一跳,连往后挪了两步。

“嘻嘻——”

一个穿着粉色衣裳,脸也粉嘟嘟的小丫头蹲着她跟前,圆滚滚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灵气十足,她朝秦诗阮龇牙一笑,两颗虎牙甚是可爱,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宝宝……宝宝是棠……棠初……!”

小丫头见秦诗阮坐在地上,也头一歪坐到了地上,别看长得机灵可爱,说话极是笨拙,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奇奇怪怪,此时又开始做起怪动作来。

她指了指假山,又指了指秦诗阮重生前从假山上坠落受伤的腿,极欲表达着什么,嘴巴咕噜咕噜,却讲不明白。

“小姐——小姐——”

秦诗阮正要问她是哪家的孩子,便听到回廊处熟悉的叫喊声。

阿敏?!

秦诗阮站起身,阿敏将好找到这里来。

“小姐!今日是大小姐生辰,你怎么还乱跑!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你又免不了要挨训了”

秦诗阮看着阿敏焦急的模样,眼角一酸,心里百味杂陈,阿敏满身血污,衣不蔽体的模样还很鲜明的存在于她的脑海里,愧疚充斥了整个心房。

真好,阿敏还在。

“小姐?”

阿敏见自家小姐一语不发,嘴唇微微发白,一时有些慌。

“没事的小姐!老夫人还不知道此事,我们赶紧往前厅去吧”

秦诗阮恍惚着被拉走,随后回过神。

“对了!这孩子……”

“咦?”

秦诗阮转过身,却发现方才那孩子已经不见了,她的猫儿安安静静地窝在地上。

“怎么了小姐?”

阿敏有些疑惑,话问一半,蹙了蹙眉,语音渐弱,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假山那面传来。

“那个小贱蹄子呢?”

这个声音是……秦湘语的贴身丫鬟环儿?秦诗阮心头一沉。

“你放心,我刚刚亲自把二小姐的猫放到假山上去的,她很宝贝那个畜生,我是亲眼看着她爬上去,还让人在假山上做了手脚,这不,估计是阿敏那个蠢丫头来的快,把人给接走了!”

秦诗阮拉着阿敏绕到假山一头,这才看到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女人,说话的,是秦湘语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她还没说完,那环儿就轻笑出声了,尖尖的下巴高高扬起,拂袖走了。

想来上一世自己坠下来,阿敏发现之后,闹了不小的动静,喊了不少人过来,这两个人藏在人群外观望,自己当然是看不到她们,也更不可能听到她们的谈话了。

阿敏气的脑袋就快要冒烟,提起裙摆,就要大步跑上前去把人拦住,好好理论一番,为自家小姐讨回公道。

秦诗阮赶紧拉住阿敏,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看到人都走了,阿敏急得跺脚。

“小姐!她们敢这样做肯定是受了大小姐的指使!要是这次不抓个现行,下次大小姐欺负我们欺负的更厉害!”

“抓个现行?”

秦诗阮看着阿敏气急的样子,嘴角微扬。

“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抓到个现行?我们是有人证呢?还是有物证呢?我们拿什么让爹爹信服?”

阿敏哑口无言。

眼前的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

秦诗阮看着环儿消失的转角,琉璃般的瞳孔里闪着清冷的目光,缓缓握紧拳头。

“姐姐,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小姐,我上次托李嫂到丝蕴轩帮你订做了一件衣裳,你身上这件脏了,我这就去给你取来换上吧。”

阿敏把秦诗阮领回房间,又像个小陀螺似的跑了出去。

秦诗阮看着她匆匆忙忙出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暖意。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倒映出自己当年未出嫁时候的模样。

长长的眼睫、漂亮的桃花眼,鼻子嘴巴小巧精致,五官还稍稍带些稚气。

一切都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书摆放的顺序,笔搁放的位置,屋里点燃的香薰。

但秦诗阮很清楚地知道,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因为她的心早就不像当初那样剔透、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