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想起了那个不能给路人指路的怪谭,心里有些恐慌。

不过这个婆婆身上穿的不是素色麻衣,手里也没有提着灯笼,虽然她老得不能再老,但却是有下巴的。

我心里打起一阵嘀咕。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人,是人就可以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这大晚上的她一个老太太怎么会孤身一人在这里问路,这样一想又觉得非常奇怪。

没想到正当我犹豫不决时,老婆婆先我一步像见了鬼似的连连倒退!

眼看着她就要踩着一块石头,我本能地伸手去扶他。

她一下甩开我的手,慌张地说道:“你不要碰我!你不是人!”

说完,她杵着棍,顾不上年迈,趔趄着小碎步颤巍巍地跑了。

我站在风中有些凌乱。

我看她像鬼,她倒先说我不是人!世间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无稽。

看着那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我无奈地摇摇头。刚准备转身离开,脚下“哐”地一声踢着了个物件。低头一看,原来是面背板是铜制的镜子。

看那镜子上并没有什么尘土,应该就是那老太太掉的。想着她说我不是人,不会就是拿这面镜子照出来的吧,呵呵。

我自嘲地把脸凑上去,没想到把我自己吓了一大跳!

镜子中,我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青,眼神发直。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难怪那老婆婆会说我不是人。

被她这么一点,我还真越发感觉中气不足,呼气长吸气短,就像快要断气了。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突然遭遇这么大的变故,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气色好才怪。

这时,我突然从镜面中看到我身后站着一个黑影,伸着一条胳膊来回晃悠。

他在向我招手!

我汗毛直立,猛然回头,身后哪里有什么黑影!倒是不远处一个亮着灯的店铺门口站着个女人,笑盈盈地招呼我:“小哥,吃碗面不?我们家特色的牛舌面。”

我松了口气,摇头婉拒了老板娘的好意。那女人不死心地继续招呼:“来嘛,好吃着呢,新鲜牛舌。”

我哪有什么心思吃什么牛舌面,摇头继续往前走。

经过那家店铺的时候,还听见那老板娘招呼:“我家的牛舌面不吃会后悔哦。”

对于这种虚假的热情我向来有些反感。再多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你口袋里的几块钱。我瞥了她一眼,她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那笑容让人心里发瘆。

视线越过老板娘落在店里,这下意识的一瞥竟吓得我浑身颤栗!

店铺里,几个身穿素色麻衣的人在煮面的窗口面无表情地排着队。轮到某个人时,他就会伸出舌头。

而在煮面的大锅前,厨子一手操着一把大刀,另一手拽着那舌头,手起刀落,舌头轻松被砍下来!

厨子没有半点迟疑,很娴熟地几刀下去,那条舌头就被切成了薄片,被他大手一拢一撒,舌片带着血花飞进了沸腾的锅里。

我看呆了,直感到自己舌头发麻!

敢情这牛舌面,这!

“快进来啊,新鲜出锅的,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舌面啊!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哦。”老板娘看着我,笑得更欢了。我猜想此刻我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两个字“不了”,然后兔子一般逃掉了。

跑出几十米,我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街面上黑漆漆的,哪有什么牛舌面馆!

如果换成以往,我肯定以为自己眼花了或是白日做梦。但经历过那般匪夷所思的生死搏命之后,现在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撞邪了!

看来泉木街的种种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想起有种说法是“鬼怕恶人”,撞邪的时候要拼命地骂,骂得越脏越好,这样可以把一部分邪性不是很大的诡祟骂走。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破口大骂起来。我家的家风很好,长这么大我这是第一次骂人,哦不,是骂鬼。奋力秃噜出那些听来的脏话时,一瞬间还真有点尴尬别扭。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命还是比脸更重要。

我又想起还有个说法是,用自己的中指血涂在脑门上可以辟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只是不知道一会敛房的工作人员看我这副模样,会不会把我当成鬼吓晕过去。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疑惑更甚:在泉木园工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泉木街,也不可能不知道泉木街的这些传闻,而他们还能在此处安身立命,和死人打交道,说起来都是胆识过人的人。

难道我爸妈的情况,比这条泉木街更加可怖?

尸变、诈尸这样的词不受控制地弹出大脑,这促使我加快了脚步。

泉木园门口。

这是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单层圆形建筑,白色灰质墙,青色的屋顶,看上去像是刚刚修葺粉刷,还能闻到一股灰浆气味。整栋建筑只有一扇大门,不见任何窗户,门上挂着老旧的牌匾,牌匾的风格和新式的建筑完全不搭。

那牌匾上不知道用什么字体写着“泉木园”三个大字。中间那个“木”字一撇一捺写得异常分开,怎么看怎么像“十八”。

还没等我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站在门口,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我的老天爷,你总算是来了!”

“我是……”

“我知道,你是邹易,来接你爸妈的。”

听他声音正是给我打电话那位,他慌张地将我拽进去:“我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奇怪的事情见得多了,可是就没见过你爸妈这么奇怪的。这几天晚上我都吓得不敢睡觉,所以麻烦你赶紧接你爸妈回去吧。”

“发生什么事了?”我紧张极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明明这里面冷气十足,但我却看到他额头上冒起一层微汗。他犹豫了一下:“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敛房里有种独特的气味,混杂着消毒水、冷气和尸体特有的尸臭气息,这种味道生生地将活人身上的阳气压制住,让人不寒而栗。

我跟在那个男人身后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头顶上的白炽灯洒下青白色光线,让那个男人的背影显得苍白虚幻。恍惚之间,我看到他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和他的行动好像不一致。

他微佝偻着背往前走,墙上的影子却面对着走廊直挺挺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