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眨眨眼,一切又很正常。
我们沿着走廊走了好一阵,男人在一处门前停下脚步,颤巍巍地指着对我说:“他们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接他们走吧。手续我都已经给你办好了,你在这里签个字就行。”
他递给我一沓纸和一支笔,不加解释地让我在一些横线上签了字,随后就快步离去。
这时我想起了张阿姨的态度也是如此,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我爸妈的遗体。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爸妈到底怎么了?他们的死状很难看吗?
颤抖着推开门,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关于我爸妈的死状,消防员没对我讲,安保局没对我讲,张阿姨和殓房工作员也没对我讲,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现在,我至爱的双亲就那样面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怒目圆睁,双唇紧闭,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若是不知道,还以为那不过是两具蜡像。
也难怪张阿姨和那工作人员如此害怕,人死不瞑目也就算了,死了竟还保持着一副击退一切的气势,犹如庄严法相,这不由让人本能地心生畏惧!
可对于我来说,他们是天底下最爱我的人!看到他俩端坐在那里,好不容易建立的坚强瞬间垮塌,忍了多久的泪水汹涌而出!我只想扑进他们的怀里,再做一次无忧无虑的小孩。
我扑通跪在他们面前:“爸,妈,不孝儿来晚了!”
随着我这一跪,我听见沉沉的一声叹息。爸妈的眼睛缓缓合上,身躯一软,倒在椅子上。他们果真是在等我,果真是想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才安心离去。直到最后一刻,他们的心里挂念的,还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我放任眼泪横流。
哭完这一次,我就不会再哭。我一定要找出那个罪魁祸首,给我和我爸妈一个交待!
冯老板居然一直在我家门口等着我们。灵车过来就被他叫停:“不能进院子,直接抬进棺材里。”
我刚要发飙,他摆摆手:“是你爸妈的意思,你先照做。”
他手下的伙计抬过来两副通体漆黑的棺材,看样子非常沉。我连忙去搭手,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竟然是石棺?
石棺里面,铺着一层红布,上面写满了看不懂的符文。最诡异的是,棺内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可疑的红色斑迹。
我刚想伸手过去,冯老板连忙阻止我:“别碰!那是现杀的黑狗血!”
黑狗血至阳,专克阴气,是驱邪圣物,为何会洒在我爸妈的棺椁里?
还有这石棺,这符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冯老板的衣领:“冯老板,这些年前我们家与你无怨无仇,还颇有交情。现在我父母已亡,你弄这些镇魂之物,是想害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吗?”
“真是不识好歹!”冯老板一把甩开我的手,气哼哼地说:“若不是看在你我两家还有些交情,你爸妈又苦求于我的份上,我才不帮你们做这些损阴耗命的事呢!小兔崽子屁都不懂,闪一边凉快去!”
说罢,他推开我,继续指挥两个伙计将我爸妈的尸体往石棺里抬:“你招惹的东西太邪了,你爸妈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就算死了还不忘为你着想。你要真懂点事,就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他们。”
“冯叔,您一定知道点什么,请您告诉我!我爸妈是怎样跟您说的?”
冯老板没有回答我,只是冷冷地说:“遗体已经入殓,石棺要马上下葬,不可耽搁。起棺之后,在下葬前万不可落地,否则前功尽弃。下葬的地点你爸妈已经交待过了,抬棺人我也帮你找好了,你跟着去就行了。”
说完,冯老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身叮嘱我:“旧房子不能再住了,换个地方吧。”
我看了一眼被烧得漆黑的房子。外面的警戒线已经撤掉了,应该是已经解封了。我很想进去看一眼,但眼目下还是送我爸妈上山下葬要紧。
爸妈找的墓地很偏,在两座很高的山中间的夹缝里。我不懂风水,但也感觉这里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风水宝地,反而隐隐透出一股凶气。
我还是有些怀疑,这真是我爸妈的安排吗?他们如此而为,到底有什么用意?
但那冯老板怎么都不像要害我们家的意思,并且他也没有动机。据抬棺的伙计称,墓地那边地势偏远,还要抬着这么重的石棺,冯老板可是给了他们五倍的价钱的。
“并且我们两个都属虎,又都是午时生的。冯老板问了很多人的八字,说就咱俩合适。”抬棺伙计一边气喘吁吁地走着,一边跟我八卦:“小伙子,别怪我们乱说话,令尊令堂这葬太邪,你可得小心了,不然日后恐有大凶啊。”
“要不是东家对我有恩,再给我十倍的价钱我也不会接这活的,太晦气。”
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下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先听冯老板的。但我得赶紧弄明白这套安排到底是怎么回事,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知道为什么,从抬棺起步开始,我就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可是回过头去又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一路上如影随形,我也不敢表达出来。
好在一路无事。到了选好的墓址,才发现墓坑都已经挖好了,仿佛一切都早有准备。紧接着就是落葬立碑,烧纸焚香,还好进行得都很顺利。
看着袅袅青烟直直而上,说明爸妈总算是得以安息。这才我稍稍松了口气。我又加了一些赏钱,打发那两个伙计回去,然后我自己想在父母的坟前多陪一会。
突然,我又感觉到那异样的注视感投来,抬头一看,果然在不远的阴暗处有个黑影!见我起身,那黑影立刻往树林中跑去。坟山上的树林茂密,错综复杂,没追多久那黑影就消失不见了。
即便如此,我很确定刚刚那个黑影跑起路来是同手同脚,姿势怪异!
我不敢冒然追赶,只得先折返坟前。赫然发现那里竟然多了一个惊人的物件——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老旧的红色缎面上绣着金色鸳鸯,我一眼认出跟我当初在床底下发现的那只一样!但方向相反,应该是同一双鞋的另外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