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接过饭,呜咽着说不出话来,等刘起催促她快些吃的时候,便一阵狼吞虎咽。
扑通!
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刘起身后,也不说话,跪下就开始疯狂磕头。
“快起来。”
刘起将他扶起时,脸上血和泪早已混合。
“公子再造之恩,徐曜无以为报,愿舍此身为牛马,以供驱使。”
“来日若能联系上吾弟,必让他来酬谢公子!”
刘起有些惊讶。
听这男人说话,倒像是个读过书的,看来以前出身尚可。
“你是何方人士?为何沦落至此?”
“小人河东郡杨县人,祖上小有基业,曾读过一些书。后来屡遭大难,家道中落,只能靠我夫妻做些买卖养活老母幼弟。”
“去年河东又闹了灾荒,朝廷加征税赋,民不聊生,白波军也趁机起事,我和妻子在外遭难沦为流民。”
“听说幼弟已从了白波军,还做了小头领。”
河东!
河东可是盛产大将和精兵之地!
“你弟唤作何名?”刘起问道。
“徐晃。去年加冠,我给他取字公明。”徐曜答道。
刘起懵了。
随后浑身一个激灵!
徐晃!
捡到宝了!
依徐曜所言,他家道中落之后,家里全靠他两口养活。
而徐晃是他一手带大的,徐曜对徐晃而言,又做哥又做爹——真*长兄如父!
再加之,徐晃乃是极忠义之人。
别的姑且不说,这桩善缘算是结下了。
刘起强忍住激动,防止自己表现太过。
又有流民靠了过来。
因为他们看到徐曜的妻子有饭吃,想要给自己的家人也讨上一碗。
刘起走过去,将大胡子的那颗人头提了起来,众人登时一震!
险些忘了,这位公子除了是个大善人之外,也是敢杀人的。
在流民队伍中横行的大胡子,都让他轻易割了脑袋,何况其他人?
“告诉我,你们想不想吃饱饭?想不想让自己的家人也吃饱饭?!”刘起大声道。
“想!”
众人毫不犹豫的喊了起来。
“很好!”刘起点头:“被我挑中的人,都有些力气,只要你们愿意卖力、愿意听话,我就让你们吃饱,让你们的家人也吃饱!”
“只要有饭吃,我们愿意听公子的。”
“公子说了算,我等绝不忤逆!”
“做什么我都敢,做什么都比一家人饿死强!”
吃饱了的流民大声嚷了起来。
“你们看着。”
刘起指向徐曜夫妇:“徐曜坏了规矩,自当处罚;但他认罚认打,所以我赏他妻子再吃顿饭。”
“再看这个!”
他丢下大胡子的人头。
“肆意妄为,不听我令,那我就会摘下他的头颅!”
“诸位,你们现在还可以考虑。”
“跟我走,有饭吃,但也得守规矩,坏了规矩就得挨罚。”
“不跟我走,你们现在也可以离开,刚才那顿饭,全当人情了。”
人群中一阵短暂的议论。
几乎没有任何一人愿意退出。
“愿随公子!”
跟刘起走,还有条活路。
不跟刘起走,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马三略有些呆滞,随后满脸敬佩的看向刘起。
这群人依旧是乌合之众,但比起之前的疯狂显然要强了不少,已经可以勉强接受命令了。
借着这股劲,刘起将面前千人分成五个曲,一个曲两百人。
让牛仲、牛昆、李货三个老小弟各领一曲,为曲军侯。
他看了看徐曜,又看了看马三,觉得前者更加可靠。
而且,徐曜身材高大,刚才那么多人揍他一个也能硬抗下来,足见强悍。
虽然比不上他弟弟名将徐晃,但比起普通人还是要强了不少,让他担任第四个曲军侯。
刘起统领所有人,同时也自领一曲。
一曲分两个百人屯,设屯长一人;一屯设两个五十人队,设队率一人;
一队设五什,一什设两伍,刘起带出来的同乡乡勇担任了几乎所有的什长以上小头领。
随后,他让部队以队为单位列好。
一番整饬之后,流民队伍开始有点样子了。
马三道:“公子……”
“称校尉吧。”刘起道。
好家伙,这就是自封官身了……马三很识相,立马改口:“校尉大人,以往那些叛……义军都是将老弱妇孺也编入军中,一队人数也多少不一,并没有这般严格的。”
“所以他们不堪一击!”刘起嗤笑。
“可不这样做人会散掉。”马三叹了一口气,这老油条还知道的不少:“不少流民都是带着家人的,让他们撇了家人,势必是不愿意的。”
流民,那也是一个个生命,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家庭。
那些起义军也是无奈,他们倒是只想带着青壮,问题是下面的人不答应啊!
但刘起坚决不妥协,而是压下了军中嘈杂的议论声,和有些人要带上自己家小的央求声。
“所有人听着!”
“你们的家小暂时全部安置在此,我带你们去搬粮草。”
“粮草搬好后,再来将他们接走!”
有人高声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能搬来粮草啊。”
“是啊,老母幼儿的,离了我别让人煮了吃了……”
“最迟明天早上,你们的家人都能吃上饱饭!但如果带上他们,那就都得饿死!”
刘起手搭在剑上,昂声回答:“如果明早谁的家人还饿着肚子,那任由你们散去,我绝无二话!”
经过之前的立恩和立威,刘起已经有了基本的威信在,众人登时大呼响应,表示愿意从命。
徐曜也站了出来,将妻儿安顿在此。
为了安全,刘起留下了一队人在此,负责帮众人照顾妻儿家小:这是他们的任务,只要完成,可以拿到和前行部队一样的粮草。
“那就出发,向北行!”
“记着!每个人认准自己的上司,军士盯着伍长什长。”
“伍长什长跟着队率,队率跟着屯长,屯长听从曲侯命令。”
“谁要是乱了,就得挨罚!”
“是!”
队伍前行,非常勉强的能用上整齐二字。
刘起一面赶路,一面整理秩序,提高队伍组织度。
打仗,打的就是一个组织度,下到每一路兵马,上至整个国家。
谁的组织度更高,谁就能爆发更强的发挥战争能力。
拉着二百人的队伍,牛昆恐惧渐退,有些兴奋的道:“起哥。”
“称呼校尉!”李货瞪了他一眼。
“嘿嘿。”牛昆挠了挠头:“起哥校尉,咱这曲军侯算多大的官啊?”
“六百石。”刘起笑道。
“六百石是多大?”文盲太可怕,牛昆接着问道。
马三幽幽道:“咱们平氏县的县令,就是个六百石。”
六百石是个分界线,六百石以下只能算小吏;上了六百石就算朝廷命官。
县令分为多个档次,其中大县县令高达千石,最小的县只有三百石;而平氏县令是六百石,一个月俸禄是七十石。
七十石是什么概念?汉末一个军士一月口粮是两石左右。
也就是说,一个县令一月俸禄,够三十五个兵吃一个月。
按照严格区分,曲军侯是比六百石,也就是稍次六百石的意思,一个月俸禄是五十石。
对于连饭都吃不饱的牛昆等人来说,这也是个天文数字。
“我跟县君老爷一样大的官了!?”
牛昆难以置信,随后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难怪说造反能发财,这才第一天,就发财当大官了!”
刘起表面微笑。
搞得到钱粮还说得过去,搞不到钱粮当个屁官,脑袋都保不住!
千人向北而去,一道人影慌张跑回城中。
“县君,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