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面关于武修和道修之间的区别这些话，就算老柳不说，单凭“修至极致可临仙境”这个八个字，也足以诱惑住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了。
姜阳属于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么？
答案是属于。
却也不属于。
属于是因为，听着老柳把这场造化吹的如此天花乱坠，换成谁听了，基本上都没法不心动。
姜阳也心动了。
能变强，能延年益寿，能用一双拳头抚平天下所有不公的道理。
这种人生，谁不想要？
但不属于是因为，姜阳在心动过后，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那张威严中又不失三分慈祥的面孔。
那位古稀老人，行事跳脱规则之外，力排众议，给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北境囚犯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甚至在那批人里面，还有被判了死缓的人！
虽然一般情况下，被判死缓的人大多不会真的执行死刑，但总归也是存在一些特例的，万一死缓期结束，判罚结果没有改变，那岂不是就要提前告别这一生了？
故此，唐慕白下达的这条指令，可谓是给了北境囚犯们一次重生的机会。
救命之恩，恢复自由之恩，这般恩情，若是转眼间就抛之脑后不再管顾，那跟没思想、没道德、没良心的畜生有何区别？
更何况，唐慕白施以姜阳的大恩，还不仅限于此。
最重的恩情当属，唐慕白丝毫没有介意姜阳入狱为囚的身份，只是通过那么几场小规模战斗的表现，就不计前嫌的把姜阳收为了关门弟子。
何为关门弟子？
意思就是，在姜阳之后，就不会再有其他人能成为唐慕白的徒弟了。
姜阳将会是唐慕白门下最受宠的那位小师弟！
事实上也确然如此，在最后一年的时间里，教授姜阳本事的，不单单只有唐慕白一人。
而身为老龙帅的唐慕白，也没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去事无巨细的指导姜阳。
那么在修武过程中遇到问题时，这教导的责任，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他那几个师兄师姐身上。
姜阳的那几个师兄师姐，许是自幼就跟随唐慕白一起生活的缘故，别的不提，单说护犊子这一点，是实打实的传承了百分百。
师兄师姐们恨不得把他这个小师弟整天捧在手心里护着，每次一起出任务，冲在最前面的绝对不会是姜阳。
除非姜阳想在偷偷冲到最前面之后，回到北境边城，被师兄师姐们指着脑门子臭骂一顿……
更加令姜阳接受不了的是！
他有一位性格极其奔放的师姐，每天晚上都会以“北境极寒，小师弟你体质尚且不佳”的理由，钻进他房间里给他捂被窝。
头一次给姜阳吓的，差点没跳起来用脑袋撞破屋顶。
他也不是没试过拒绝这位师姐的好意。
可小师弟，又怎会有资格改变师姐的意念？
渐渐地，姜阳索性也就躺平了。
因老柳一句选择，牵引出过去一年里在北境和同门兄姐之间的种种经历，姜阳嘴角不自觉的就掀起了一抹会心笑意。
下一刻，他就给出了一个差点让老柳原地栽倒的答案。
“我不要。”
这个决定，对姜阳而言不能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但也不至于过分纠结。
师父、师兄、师姐一众，对自己有着重若山海的恩情。
自己怎么能就为了一场仙途，便白眼狼式的改换门头？
老柳显然也没想到，姜阳居然会给出拒绝的答复。
仙人啊！
古往今来，多少帝皇求一粒仙丹而不得？
如今成仙的起点就摆在眼前，只需勾勾手指头，就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将之揽入怀中。
结果……这小子……竟是拒绝了！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无比顺利的老柳，带着三分焦急与七分不解的朝姜阳问道：
“不要？！为什么不要？！你有什么理由不要？！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此时的老柳不再像是超脱一切的高人，面部表情叫人看起来，反倒像是一只被人抢了香蕉的老猴子。
急的就差跳脚了。
而姜阳反倒是恢复了平静，老柳只听他淡淡的回道：
“老柳，说实话，我拒绝不是因为不相信你，也没想着什么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毕竟我是一个从村里长大的穷孩子，可谈不上有啥大格局，瞧见好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捞进手里藏着掖着，恨不得就连睡觉都捂在裆里宝贝起来。”
“但是很不凑巧，这件事，你跟我提晚了。”
“要放在我被判往北境十年苦役之前，我指定是二话不说就接了你这一茬。”
“可现在我已经有师门了，也不打算这辈子再拜任何一位师父。”
“希望你能理解。”
姜阳义正言辞的对老柳作出解释，对此其实并不在意的老柳，忍不住好奇追问。
“就算改换门头可以让你成为仙人，你也坚持要留住唐慕白徒弟的身份？”
“还是说，你所谓的相信，只是在嘴皮子上打个转而已，实际上，你更倾向于挂着龙帅弟子的名头，如此方才能荣耀一生，余路坦荡？”
姜阳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的这些全部发自肺腑，你要不信，那就当我是在跟你打马虎眼吧。”
语落，姜阳紧了紧手里的行李袋，潇洒转身，背对着老柳摆摆手。
“既然咱们都有要去的地方，那就有缘再见。”
老柳没说话，虚眯着眼死盯姜阳背景，观察姜阳脚步。
只要姜阳流露出哪怕一丁点异样，都会被他立刻捕捉进眼里。
可直到姜阳走出去百米远，脚下步伐依旧是不存在分毫动摇。
老柳欣然一笑，隔空冲姜阳渐行渐远的背影招呼一声。
“臭小子！”
姜阳脚步稍顿，换上那副没好气的表情。
转身。
正要反击一句“你个几十年没洗过澡的老头子才臭”，就蓦然发现，老柳竟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身后！
若非老柳矮上姜阳一头，姜阳这一转身，俩人怕是都要嘴对嘴亲上了！
“我靠！”
姜阳下意识的爆了粗口。
老柳咧嘴一笑，老脸上写尽了“满意”两个大字。
“不用你改换门头，这造化，本来也不算是我给你的，它，是你的命。”
说罢，老柳重现剑指，不给姜阳抽身的机会，一指便轻点在了姜阳眉心。
刹那间，姜阳两眼一黑，就此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