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三大教乃是佛、道、儒,唐忠玉便出身道家第一门派玄天宗,不过,后者能百年屹立不倒,一是其与那些大派的关系盘根错杂,二则是那森严的等级制度。

玄天宗内的精英弟子,没有一个是出身寒门的,各个家世背景显赫,将他们培养成才,自然与那些大家族攀上了关系,而且这些富家子弟自小天灵地宝滋养,天赋岂是寒门子弟能比的。

唐忠玉当年便是寒门出身,不过一心想要修仙得道,因此去了玄天宗,后者分为外门与内门,内门是养尊处优的大族子弟,外门则是这些专干脏活累活的穷小子了。

玄天宗的道法分为很多种,最主要的是修炼淬体,以期得道成仙的玄天功,其他一些则是旁枝末节,比如炼丹、医术、传经。唐忠玉天赋奇差,只能学习一些道家的旁门术法,无缘真正的修仙之道,因此才学了这无人问津的捉鬼之术,成了一名天师。

叶钧当年是西威府的接班人,自然进入内门,修习玄天功,两人如此大的身份差距,按说该毫无交集,可命运就是那么奇妙。

老唐这个人,道法天赋虽然差,可优点是脑子好使,对于看过的书都能过目不忘,当年玄天宗藏经阁曾发生过一场大火,经籍焚毁过半,老唐因为曾管理过藏经阁,加上他的超强记忆力,因此奉命带领专门弟子重新将典籍编写出来。

叶钧当时正在寻找一套典籍,他等不及弟子重新编写,便亲自找到老唐,要他口述,加上他这个人没什么门户之见,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好友,后来玄天宗与魔道大战,叶钧重伤,性命垂危。

当时玄天宗被魔道包围,弟子皆无法冲出重围,更有弟子无法坚持而投降,老唐为了给叶钧取来凤血,假意投诚魔道,对方根本没把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老唐因此得以下山,一路来到西凉,凭借叶钧的信物与字迹取来凤血,并求得西威府支援。

后来其他名门正派的支援亦赶到,玄天宗方才打赢那一战,老唐并没有因为立下的战功而得以进入内门,因此心灰意冷,离开玄天宗,入世做了一名天师,后来定居凉州城。

唐震奇道:“您和他这样的交情,为何这许多年从未见您两个来往过?”

老唐苦笑道:“说起来,也是门户之见,当年叶师兄感念我的救命之恩,也曾找过我,想许我荣华富贵,不过我并不喜欢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也不希望能从他那得到什么,所以久而久之,便没有联系了。”

“您这脾气也是怪,何必呢。”唐震不解道。

“小子,当今乾元天下,世间的门户之见极其严重。”唐忠玉正色道,“我与他在世间地位,身份等级相差极大,若是密切往来,一旦祸事,只怕没有人家那样的能力去保全自己。”

唐震叹道:“又是明哲保身。”

老唐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催促他去准备一些东西,给孩子换血。

唐震依言办妥后,老唐并没有什么动作,反而一直等到深夜,才按照叶钧所教之法,将铁筒打开,没想到胳膊粗的铁筒里面,装得竟然是一个几寸的小红瓶。

唐震不禁疑惑道:“爹,就这么一点血,这怎么给他换啊,他就算是个婴儿,这血也不止一瓶吧?”

“你懂什么。”老唐道,“这凤血虽少,却能不断滋生,无穷无尽,靠这个能压制大部分阴气,多活十年也说不定啊。”

唐震闻言甚喜:“那接下来怎么办?”

唐忠玉面色沉重道:“换血之事,我从未听闻有人用过此法,所以我只能按着书上所写,冒险一试,万一失败的话,这孩子便会性命不保。”

“啊?”唐靖不免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与其活不过五年,不如试一试,还有一线生机。”

老唐点点头:“所以,与其赌,不如赌把大的,白日的时候,我已决定给这孩子改命格了。”

“改命格?”

“我曾卜过一挂,他命格一生多灾多难,又有九阴血咒影响,怎能长久,若是借凤血之助,把命格改了,多少会有些帮助。”

唐震从未听过这等奇诡之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老唐直接盘膝坐在地上,用符镖在地面画出了一副八卦图。。

唐震止不住好奇道:“爹,您这是在做什么?”

“天上有九个星辰,称为天盘九星,每个星辰都对应着不同的卦象,而天下亦有八门,这八门每天都是不断变换,通过推算天盘九星,可以算出各门在每日所变换的方位与吉凶。”唐忠玉一边推演,一边道,“不同的星加的门不同,吉凶也不同,以此为根据,可以给那孩子改命。”

唐震虽是没太听明白,却也是点点头,之后又按父亲吩咐,捡来九颗石子,后者接过后,便在八卦图上摆着他看不懂的图案。

一段时间过后,唐忠玉如释重负地起身,指着一处地面,要其挖了一个三尺宽,四尺深的洞,而后拿过提前准备的木盆,将婴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里面,又取出一把匕首,将其身上戳破一个小口,顿时血涌如注,流入木盆。

唐震心中一紧,但他看到父亲全神贯注的样子,有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唐忠玉又迅速在婴儿身上连戳六个小口,接着将红瓶中的凤血倒进木盆,将两种血液混合在了一起,整个木盆中的鲜血霎时沸腾起来,并迅速上升,越变越多。

老唐让唐震将婴儿放入木盆,露出口鼻,又合上盆盖,自己则掏出七张符咒,贴在木盆之上,接着道:“埋上。”

“埋上?这不会闷死吗?”唐震奇道。

“让你埋就埋,哪那么多废话,记得土松些就是了。”

唐震只好依言照做,毕竟这种阴阳怪事,他是理解不了的,只能对父亲言听计从,之后又按照父亲吩咐,在木盆所埋地方的周围,摆好鸡狗猪三种家畜,而后又点起十二根白烛。

老唐站在屋内,手掐符镖,口中默念法诀,而后向三只家畜一指,只见后者立即毫无预料般的倒在地上,三道灵魂从其体内飞出,一直飞进那木盆所埋之处。

唐震看得瞠目结舌,老唐脚踏罡斗,嘴里念念有词,而后手指一勾,三道灵魂又从地底飞出,钻入到三只家畜体内,后者悠悠醒转。

做完这一切后,老唐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几欲栽倒,唐震急忙上前扶住,关切地问道:“爹您怎么了?”

老唐苦笑道:“无事,不过是逆天行事,折寿几年罢了。”

“您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唐震又气又急道,若早知道如此,他怎么可能让父亲做这种事。

唐忠玉淡然道:“无妨,我这几年寿命,若能救这孩子,也算值了,小子,放心,你爹我长年积德行善,长寿着呢,少个几年怕什么。”

唐震无奈,正想扶父亲去休息,谁料木盆所埋之处,突然红光大盛,屋外狂风阵阵,伴随着隆隆雷声。

“这……这是怎么了?”唐震惊道。

唐忠玉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脸震惊地推开儿子,跑出屋外,抬头看天道:“莫非子时已经过了?”

唐震跟着跑了出来,问道:“爹,子时过了怎么了。”

老唐急道:“我老糊涂,竟然忘了过了子时便是夏至了,冬至到芒种用阳遁布局,夏至到大雪用阴遁布局,我之前用的阳遁,如果已经过了子时的话,那今天就是夏至,坏了,这下全都错了!”

“那这孩子?!”唐震急道。

老唐道:“我之前为他所改的命格,是一生多福,希望借此消灾,可布局都错了,结果一定是错的,那现在他的命格应该是……”

他说到此处,突然顿住,唐震心急如焚,不断追问。

老唐以手扶额道:“他将来若是能活至壮年,不是一世之杰,便会是搅乱天下的大奸大恶之人。”

“那这……”

老唐面如死灰,闭眼长叹道:“罢了罢了,这孩子出生时便经历那么多磨难,将来怎会简单,天意如此,我何必强违,要他泯然众人。”

院内狂风呼啸,唐震担心父亲的身体,便扶他进了屋,老唐看了一眼木盆处,道:“今夜你在此守着,天亮时把他挖出来,希望这孩子福大命大,能挺过这一劫吧。”

唐震答应一声,扶老唐上床休息,之后自己也打算睡觉,可他躺在床上,心里装的都是地下埋着的婴儿,如何能睡着,何况父亲交代天亮时挖出,万一自己睡过头,后果怎样他也不知道。

因此,唐震只得下床,在客厅守了一夜。

次日,天蒙蒙亮时,唐震便迫不及待地将地面挖开,将木盆取了出来,打开盖子时,心怦怦直跳,生怕努力白费……

此时的老唐还在酣睡着,突然唐震大叫一声,将他惊醒,脑壳便止不住地痛,正想出言呵责时,前者兴奋地冲进卧室,怀里抱着婴儿,跑到床前道:“爹,您快看他。”

老唐心里咯噔一下,忙伸头去看,却发现婴儿肤色白里透红,除了后脖上的九阴血咒,已与正常婴儿无异,便又喜又怒地拍了唐震背部一下,道:“臭小子,这不没事吗,你瞎叫唤什么,想吓死你老子啊。”

唐震什么也没说,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父亲,后者不知怎么的,也笑了起来,父子二人爽朗的笑声传出屋外,怀内婴儿睡的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