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已过,本该暑气袭来,雨量渐增,凉州城的深夜,却不可思议地飘起了鹅毛大雪,但这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似乎是见怪不怪。

大街上的积雪此时已可以没过脚面,雪花还在依旧的飘落,街面上一个行人也无,家家闭门灭灯,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在街头的不远处,闪烁着几处亮光,四五个捕快正举着火把,穿着棉衣,警惕地查看着四周,慢慢地走来,脚下的积雪在踩踏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妈的,这鬼天气,白天穿单衣,晚上却要着棉袄了。”一个捕快骂道。

另一人点头道:“都是那个该死的怪叟害得,陈哥,今晚一定得抓到他,咱这儿的百姓都叫他给害惨了,弄得人心惶惶的,每天都早早的关门熄灯。”

“是啊,陈哥,这不头儿去了并州,现在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可得带咱们破了这个大案。”

背着一把大弓的陈捕快点头道:“这怪叟可恶得很,挑少女下手,头儿之前破了不少大案,费太多心了,这次他回来前要是能把这怪叟抓住,也算为头儿分忧了。”

一个捕快吐了吐舌头道:“据说这怪叟并非凡人,最近不还有个盗贼案吗,咱们破这个案不行,非得挑个硬柿子捏?我看不如等头儿回来,再解决这怪叟。”

陈捕快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已经有六个少女失踪了,若再拖下去,百姓不得戳咱们的脊梁骨?本来那些世家大族就看不起我们,你还想雪上加霜?!”

那胆小的捕快正想反驳,忽然揉了揉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疑惑道:“我是不是看花眼了,那半空中怎么有个姑娘,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陈捕快定睛一看,瞳孔瞬间放大,大喝一声道:“抄家伙!好像是怪叟!”

捕快们都打了个激灵,齐刷刷地拔出腰刀,只见不远处有一股风雪正朝他们冲来,而在其中则裹挟着一位姑娘,离地大概四尺左右,随着风雪而动。

陈捕快取下硬弓,第一个便朝那股风雪冲了过去,其他捕快随后而动,可那风雪似乎是有意识一般,飘到一处拐角时,直接转进夹道,似乎是有意躲避。

捕快们见此,胆子也大了些,从后紧追不放,很快便冲到那处拐角,只见那股风雪已经快冲出夹道,陈捕快忙搭起硬弓,从箭筒中取下一支箭,朝着那风雪直直地射了出去。

他的箭术在凉州数一数二,只听“嗖”的一声,箭支正中风雪,接着响起一声哀嚎,那风雪略微停顿一下,继续裹挟着那姑娘转出夹道。

“追!”

陈捕快大手一挥,带着其余人紧追而上,其实方才那一箭他也没想到能够射中,毕竟他们只是平平无奇的小捕快,哪见过这等怪异之事,原以为这箭支会穿过风雪,没想到竟会钉在上面。

捕快们都听到了方才那声惨叫,明显是那妖物受了伤,这给众人提升了信心,都大踏步地追赶而上。

“不能放过他!”

陈捕快带着捕快刚刚冲出夹道,还没等查看那妖物的去向时,出口左边突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爪,抓在了他的肩头,陈捕快心中一惊,也来不及去看,急忙猛转肩膀,同时左脚踢出,企图挣脱那人。

不料,对方的反应比他更快,陈捕快的脚还未踢到对方,胸口就遭了一记重击,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捕快们都来不及反应,也未看清出手之人的相貌,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白影便从眼前掠过,朝地上的陈捕快扑了上去。

后者此刻还未起身,眼见就要被扑到时,陈捕快情急之下只得将腰刀扔出,那白影急朝旁边一跃,陈捕快忙趁机就地一滚,捕快们急上前将其扶起。

也就是在这时,众人才看清白影,只见他一头白发,身穿一身破烂的白色棉衣,身材瘦小无比,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叟,外貌与之前目击者所言分毫不差。

“陈哥,没事吧?”

陈捕快咳嗽两声,竟吐出了鲜血,捕快们眼见主心骨受伤不轻,一时都乱了方寸,之前那胆小的捕快道:“我看不如撤吧,不然都得交待在这。”

怪叟指了指自己肩膀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朝着陈捕快嚎叫一声,意思似乎是要报那一箭之仇,捕快们心下一凛,皆心生退意,怪叟见到他们惧怕的表情,竟干笑了两声,露出那残缺的牙齿,十分可怖。

他一步步地朝众人逼近,捕快们握刀的手臂微微颤抖,陈捕快见他们这等模样,气道:“怕什么,他既然能被我一箭伤了,那就是怕刀劈斧砍的,咱们五个人,他就一个,怕他作甚!”

“不……不是怕,是他身手太快了。”一人道。

突然,怪叟的脚步停下,捕快们正自奇怪,紧接着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他们回头一望,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人骑马赶来,那马好像并不是普通马匹,顷刻间便到了他们面前。

马背上的人勒住马匹,纵身一跃,一个空翻便落到他们面前,只见这人头戴斗笠,身披一件黑色斗篷,挎着一口腰刀。

众人正奇怪他是谁,那人回头一笑,众人看清他面貌,大喜不已,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齐齐大喊道:“头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凉州名捕唐靖,之前因屡次破获多起大案,关西总捕头曲长风特意调其去身边听用一月,顺便指点其武艺,也就是在他不在的期间,才发生了这“雪夜怪叟”案。

“留三人在这,另两个送陈哥回去。”唐靖镇定地声音道。

陈捕快推开搀扶他的人道:“我还撑得住,头儿,今晚必须把他抓了,不然咱这府衙的名声可就全被他毁了。”

唐靖点头道:“给我把他围住!”

五名捕头答应一声,便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个个精神十足,分开站定五个方位,将怪叟围在了中间。

“你们不必出手,别让他跑了就行。”

唐靖交代一声,手持长刀便冲了上去,快接近怪叟时,便觉一股逼人的寒气袭来,不过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刀砍出,岂料眼前一花,那怪叟竟轻松躲过,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心中一惊,便觉背后阴风袭来,忙转身使刀架住对方袭来的双爪,这怪叟指甲出奇的长,险些就要被其抓破面颊。两人此刻离得十分近,唐靖更觉一阵恶寒,再看那怪叟满脸皱纹,凹陷的双颊,鼻子就像是干枯的烂柴,口中牙齿残缺不全,吐出阵阵寒气,不由觉得一阵反胃。

“去!”

唐靖用力推开怪叟,后者后退数步后,脚尖一点,再次如鬼魅般袭来,他不敢大意,一把长刀舞的密不透风,不让对方占到分毫便宜,两人你来我往,斗得正酣之时,突然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声。

陈捕快循声一看,发现之前被掳的那少女就靠坐在近处的墙壁旁,想来是之前那怪叟意图偷袭,才随意将其丢在一边,此时已有醒转之象。

怪叟也看了那少女一眼,脸现焦急之状,接着向后一跃,全身旋转起来,便化作一阵风雪,朝唐靖袭来,后者见来者不善,急急翻身躲过。

“他想带那姑娘走!”陈捕快喊道。

他急忙搭上弓箭,对准那股风雪,怪叟之前已吃过亏,此时有意来回闪躲,陈捕快瞄不准目标,不敢轻易射出,风雪也忌惮其箭术,便寻找其他的突破口,转而朝另外一名捕快冲去。

那捕快没想到怪叟会把目标转向自己,一下子猝不及防,吓得伸臂去挡,手中火把正好举到面前,那风雪一见火把,又退了回去。

这一切都被唐靖看到,他方才见这怪叟竟能化作风雪,心里已笃定其必是妖物一类,不由眼神一凛,从怀中掏出两枚黝黑色的黑球,并州比凉州富裕的多,这两枚物事,名叫风火雷,是他临别时,人家送的,以备险恶环境。

“火把!”唐靖叫道。

一名捕快急忙将手中火把扔了过来,唐靖一把接过,点燃其中一根引线,待其快燃尽时,用力掷了出去,他早已算好时间,这铁球陡一接触风雪,便爆炸开来。

只听一声惨叫,风雪之中炸出一团血花,溅在了众人身上,唐靖见此招有效,又点燃第二颗风火雷,谁料风雪转动速度突然加快,地上雪花被卷起一片,洒向众人,遮蔽了视线。

突然一名捕快大叫一声,紧接着雪花散去,众人再去看时,发现一名捕快跌坐在地,那股风雪已去的远了,众人还要再追,唐靖急忙弄灭引线,喊道:“已经晚了,这妖物咱们也不了解,还是别追了。”

捕快们闻言都放弃了追赶的想法,陈捕快有些不甘心道:”我看他伤得不轻,就这样放他走,岂不是太可惜了?”

唐靖微微摇头,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三天,三天之内,我必把这案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