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们虽然都相信唐靖的能力,但这次的案子奇之又奇,眼见他夸下海口,皆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行了,我看他今晚不会再出来害人了,你们把这姑娘送回去后,就回去休息吧,明天府衙见。”

捕快们答应一声,依言照做,唐靖抬头看了一眼飘落的雪花,眉头微皱,摸了摸脖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来吃下后,便牵马走了,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此人正是当年唐家父子救下的陈家庄婴儿,如今已长到了十九岁。自从老唐给他换血后,村民们也都发现唐家忽然多了个孩子,老唐父子对外只说是捡的,村民们便也都信了,至于陈家庄的案子,成为了一场悬案。

往后的日子里,小唐靖便成为了唐家的孙子,因为他身世的原因,老唐对他很是宠爱,不过这孩子从小身体就十分瘦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唐忠玉为了去除他身上的阴气,平日里没少搜集天灵地宝给他滋养,老唐身为天师,弄这些东西要比常人简单一些。

不过,老唐生活上宠溺唐靖,其他方面却一点没惯着,这正合了儿子唐震的心思,后者的原话是,虽然自己知道原因,可看到这孩子柔柔弱弱的样子还是来气,跟个小丫头一样。

因此,唐震便逼着小唐靖从小随他习武,就算后者受不了哭鼻子,老唐也没护着,不过习武确实强身健体,再加上天灵地宝的滋养,长年累月,小唐靖的身体越来越壮实,完全不似之前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是身中血咒之人。

小唐靖受唐震影响,凭借一身武艺进了官府,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倒也闯出了点名声。

他一路牵着马,脚步匆匆,回了府衙,进了左院后,来到一间房前,敲了敲门道:“爹,我回来了。”

屋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唐震披着衣服,鞋都未穿,便开了门,脸上满是惊喜,十九年眨眼而过,他的脸上也添了不少皱纹。

这十九年间,唐震在府衙里虽然没有什么建树,却凭着一身武艺熬到了今天,成了典狱,父子二人平日不回家,就住在府衙的班房里。

唐靖抖落雪花,进了屋内,唐震点燃蜡烛,道:“比预期回来的早啊。”

“案子提早结了,路上我又听说了怪叟的事,就赶路快了些。”唐靖摘下斗笠,坐下后便一直摸着脖颈,表情不对。

唐震见到,关切道“怎么,又疼了?”

“街上碰到陈哥他们,帮忙抓怪叟来着。”唐靖道,“不过已经服药了,没什么事。”

“什么?你爷爷怎么和你说的。”唐震有些气愤道,“你一接触这种东西,身上的血咒就会有发作之势,你都忘了?”

唐靖笑笑道:“我也不能不管啊,再说也没费多少工夫。”

唐震无奈道:“要你袖手旁观,也是难为你了,但你要记住,以后都不要主动去碰那些东西。”

“知道,爹。”

“行了,赶了一天路也该累了,赶紧睡觉吧。”

次日一早,大雪已经完全消失,地面上残留着一滩滩的水,天气又变得炎热,院子中聚集着一些捕快和衙役,正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

衙役班头阴阳怪气道:“吹什么牛,三天破案?这怪叟都作恶多少天了,也没见你们有什么线索。”

一名捕快不服道:“那是以前,现在我们头儿回来了,说三天破案就三天破案。”

“狗屁,老陈都伤成什么样了,打都打不过,就算找到踪迹又能怎么样?”

那捕快还想回嘴,突然眼前一亮,指着院门道:“头儿来了。”

众人转眼一看,发现唐靖正往这边走来,此时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捕快装束,样貌虽然平平,却一脸正气,显得神采奕奕。

捕快们都围了上去,随他走到衙役们身边,后者一见唐靖,气先泄了三分,不过衙役班头依然挑衅道:“唐捕头,听说你夸下海口,要三天破了这怪叟案?”

“说了。”唐靖语气平淡道。

“那要是破不了呢?”

“破不了又如何?”

唐靖双眼如电般看向对方,后者身体颤栗一下,嘴里不自觉地结巴道:“破不了……破不了……”

“我问你,天下有哪个捕头有能力破得了所有案子?”

“这……这……”

衙役班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唐靖冷笑数声,也不管他,道:“陈哥,跟我去趟案牍库。”说完,带着陈捕快径直走开。

捕快们见状,皆神气不少,个个趾高气扬地看了衙役们一眼,离开院子。

衙役们见自己老大这么不争气,皆有不满道:“我说老大,你平日的神气呢,怎么让他两句话给问结巴了?”

“这不是让他给问住了。”衙役班头道。

一名衙役翻了翻白眼,嘟囔道:“明明就是害怕人家,还死要面子。”

“臭小子,你说什么!”衙役班头敲了那人脑袋一下。

那人气道:“本来就是,你要是怕他就算了,还回回惹他干嘛,每次都吓得结结巴巴的。”

“我打死你……”

唐靖二人一路来到案牍库,他对怪叟案是道听途说,真要完全了解,还是得看看卷宗才行,看守库房的老吏见他来了,也不说话,直接开了库门,唐靖道声谢,走了进去。

陈捕快迅速找出有关怪叟案的卷宗,递给唐靖,后者细细翻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永康二十三年,四月二日,二更时分,失踪人,‘晓月’绸缎铺,老板薛万财之女薛锦绣失踪,据薛万财及其妻子描述,二更时分听到女儿房间传来惨叫,二人破门而入时,发现一股风雪裹挟薛锦绣从窗口离去,二人追出时,已不见踪影。”

他又翻看其他失踪少女的卷宗,发现叙述如出一辙,不由道:“这记录也太短了些。”

陈捕快点头道:“没错,而且据所有目击者描述,他们都是看到一股风雪裹挟着少女离去,而且这怪叟每次出现,都会下雪,真是奇诡异常。”

“陈哥,你可从卷宗中看出什么?”唐靖忽然问道。

陈捕快愣了一下,这六件案子的记录大差不差,而且字数甚少,谁能从中看出蛛丝马迹,便苦笑道:“头儿,我可没有那本事。”

唐靖微微一笑道:“你发现没有,这失踪的少女,家境都还不错。”

陈捕快猛醒道:“难道是为财?”

唐靖摇头道:“你不是派人盯紧那些失踪的人家了吗,可曾发现有人向他们索财?”

陈捕快本来刚有一点头绪,一盆冷水便浇了下来:“这倒没有……那凶手是为什么呢?”

唐靖合上卷宗道:“知道这一点就够了,顺着往下查,总会找出真相。”

陈捕快将卷宗放回原位,随唐靖走出案牍库,忽然发现一个拿着信件,满头白发的老者从门前经过,陈捕快打招呼道:“赵老,早啊。”

这赵姓老者是户房主簿,平日里为人和善,人缘极好,他听到声音,对陈捕快点头示意,对唐靖道:“咳咳……唐头儿,咳咳……回来了……咳咳。”

“嗯,赵老,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咳嗽?”唐靖问道。

“没事,染了点风寒。”赵老头道。

“对了,我带了点特产回来,回头您带点回去,给小月尝尝。”

赵老头神情忽然落寞,唐靖察觉不对,正待发问,一旁的陈捕快却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微微摇头。

“谢谢唐头儿了。”赵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赵老慢走。”

唐靖看着赵老头的背影,轻声问道:“赵老的孙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捕快叹了口气道:“不久前,小月去世了。”

“啊?”唐靖惊道,“怎么回事?”

陈捕快神色忧郁道:“尸体是在明月河河边发现的,未见奸污,初步推断是失足溺水,不过我觉得事有蹊跷,凶手另有其人,就请知府暂不结案,等你回来。”

唐靖不免唏嘘道:“小月才十二岁,就……唉!”

“赵老就小月这一个孙女,小月死后,他大病了一场,险些没救回来,又被郎中诊断出肺结,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挨一天算一天,好似只等大去那一日了。”

唐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犹如平地响起一个炸雷,迅速转身走入案牍库道:“小月的卷宗,快找出来!”